仅仅在丹棱之战后一日,山行章与杨儒率领的一万水陆联军,经过沿青衣水的急速行军,也终于抵达了洪雅县外围。
然而,眼前的洪雅县,已非昔日可比。
只见南诏的旗帜如林般林立,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旗帜下,守军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或手持长枪,或背负弓箭,或巡逻警戒,或了望观察,每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再看城外,原本的防御工事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壕沟被挖得更深更宽,栅栏也被加固得更加坚固,一根根粗壮的木柱紧密排列,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不仅如此,在城墙上还新建了几座简陋的箭楼。
显然,南诏军早已严阵以待。
山行章勒住战马,望着戒备森严的洪雅城,眉头紧锁:“看来,南诏蛮子已经料到我们会来夺回洪雅,早有防备了。”
杨儒面色凝重地观察着敌情,补充道:“不止如此。山将军你看,敌军布防井然有序。
这说明城内守军数量恐怕不少,甚至可能得到了增援。我军兵力与其相当,甚至可能略处劣势,强攻……伤亡必然惨重,胜算渺茫。”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趁南诏军新败,士气低落,洪雅防御空虚之际,一举夺城,截断敌军退路。但现在,这个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两人退至后方临时搭建的军帐内,商议下一步行动。
帐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山行章一拳砸在简易的木桌上,不甘心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洪雅是扼守青衣水道、连接雅州的关键!
若不能拿下,我军围歼南诏西路军的计划就要大打折扣!我们在戎州能奇袭得手,为何不能再试一次?或许可以夜间偷袭,或寻找其他破绽?”
他在戎州敌后作战的成功,让他对这种险中求胜的战术抱有偏好,也渴望再次立下大功。
杨儒却显得更为谨慎,他摇头道:“山将军,此一时彼一时。
戎州之时,敌军后方空虚,且不知我军动向,方能奇袭奏效。如今,敌军已有防备,更关键的是,王建已然与南诏勾结!”
他指着地图上洪雅县不远处的雅州方向,“我们在此攻城,不仅要面对城内的南诏军,还要时刻提防来自雅州方向,王建可能派出的援军或袭扰部队!若久攻不下,或是攻城正酣之时,王建军从背后杀出,我军将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提出建议:“依我之见,不如暂时后撤,与丹棱的杨崇本将军部靠拢,合兵一处,再图进取。或者,就地扎营,固守待援,等待大王主力到来,再行强攻。总之,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山行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承认杨儒的分析有道理,但就此放弃,他实在心有不甘。两人意见相左,一时难以决断,气氛有些僵持。
可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根本没给他们太多争论的时间。
就在当天下午,出乎山杨二人意料的是,洪雅县的南诏军,竟然主动打开了城门,大批南诏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出,在城外迅速列阵,摆出了一副决战的姿态!甚至没有进行过多的试探性攻击,就直接向着唐军刚刚仓促构筑的防线发起了猛攻!
“他们疯了不成?”山行章接到前军急报,又惊又疑。据城而守优势明显,为何要主动出城野战?
他先是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好机会!正愁他们龟缩不出!传令,各部依托营寨,结阵迎敌!”
杨儒也是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南诏军此举,要么是城内出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尽管心中疑惑,但敌军既然送上门来,也没有不战的道理。山行章与杨儒立刻下令,全军依托临时挖掘的壕沟和设立的栅栏,组织防御,弓箭手上前,长枪兵压阵,准备迎击南诏军的冲锋。
“长枪手前列!盾牌手掩护!弓箭手,仰射!覆盖敌军冲锋路径!”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
联军士兵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箭矢如同飞蝗般掠空而起,落入冲锋的南诏军阵中,溅起片片血花。但南诏军仿佛疯了一般,对伤亡视若无睹,前排倒下,后排立刻补上,挥舞着弯刀、狼牙棒,发出非人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冲向联军防线。
这些出城的南诏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攻势凶猛得异乎寻常。
他们仿佛完全不将伤亡放在心上,前排的士兵们顶着密集的唐军箭矢,毫不退缩,悍不畏死地向前冲锋。这些士兵们用自己的身躯去填平壕沟,用战斧去劈砍那坚固的栅栏。
而在他们身后的蛮兵们,则像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投掷着标枪,发射着毒箭,同时还发出各种怪异而恐怖的嚎叫声,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在气势上压倒唐军,让他们心生恐惧。
“顶住!放箭!放箭!”
“长枪手,上前!把他们捅回去!”
唐军的基层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防线前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腥的绞肉机,双方的士兵在这里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南诏士兵的个人勇武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往往身中数箭,却依然狂吼着向前冲锋,毫不畏惧死亡的威胁。甚至有的蛮兵在被长枪刺穿身体后,也要死死地抓住枪杆,不肯松手,只为了给身后的同伴创造一个进攻的机会。
山行章亲自来到前线指挥战斗,而杨儒则坐镇中军,负责调度预备队和物资,以确保防线的稳定。
尽管唐军的防线在如此疯狂的冲击下暂时顶住了,但多处地方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股汹涌的蛮兵洪流冲垮。
“不对劲!”杨儒看着眼前如同自杀式冲锋的南诏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们像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