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思奄奄一息倒在壁炉旁,右手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想支撑着站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流血,轻微挪动,全身每一块骨头像断了样。
“戴灵。”她躺在地上哭泣,不知是身体太痛,还是内心太痛。
这些年,夏思思活在“人性阴暗面”的世界里,早已千疮百孔。
她带女儿逃走过,可逃出蔚蓝城不远,就目睹一枚枚炮弹在轰炸城市,目睹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有些孩子才六七岁,赤手空拳与敌人搏斗,那是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
母女俩躲在泥潭里,险些被士兵发现,等炮火声停止,夏思思才敢与女儿一起逃跑……回到蔚蓝城。
至于蔚蓝城,普通市民不知道,唯有管理者才清楚,后面站着一位自称“观众”的——怪物。
那“怪物”曾一夜间让一个王国消失。当然,那“怪物”的领地不止蔚蓝城,平时不会来,即便如此,周边王国也不敢攻击这座城市。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蔚蓝城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了百分之八十的财富,他们自称“贵族”,派人挖了一条河,将城市分为上街区与下街区……同一片天空下,上是天堂下是地狱。
“戴灵……”夏思思呼喊着,声音很虚弱。
如梦初醒的我愣在原地,右手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左手的心脏还有余温,我精神渐渐崩溃,扔掉那一块肉,弯腰不断呕吐……
黑暗中,我瞪大眼珠子,那男人被我砍了很多刀,他在殴打妈妈的时候,我从后面偷袭……
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某个念头在疯狂滋生:杀了他……
嘭嘭嘭——敲门声与女性声音传来。
“小夏,还好吗?小夏……?”
我呼吸都在颤抖,是楼下那对夫妻,他们人很好,这些年帮过我们母女许多,尤其那男人来的时候,他们会帮忙报警……
报警……
想到这,我瘫软在地,扭头看向妈妈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嗓子哑到像患了重感冒一样。
“咳……”夏思思用胳膊肘撑起身体,对着门口说,“张姐,我没事,不用麻烦警察。”
嘭嘭嘭——张姐敲着门,他丈夫出声:
“小夏,那狗东西是不是威胁你?别怕,警察到楼下了……”
夏思思一惊,强撑一口气站起,用力捏住女儿手腕,连拖带拽进入卧室。
这时候,我身体是软的,精神是崩溃的,没有丝毫反抗力。
夏思思关上房门,用一把生锈的锁,从外面锁紧,背靠着墙说:
“呼……记住,你一晚上都在卧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夏思思身体很痛,咬着牙,一瘸一拐走向尸体,捡起刀。
咚咚咚——敲门声轻了些,传来严厉的男性声音:
“警察,开门……戴云奇,赶紧开门,你还想坐牢吗?!”
三年来戴云奇陆陆续续蹲过几次监狱,但一般十几天就放了。
咚!咚咚!
门口的警察似乎怒了,敲门声很重,“戴云奇,我警告你……”
吱~门一开,外面站着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楼下那对夫妻,以及去报警的一名青年。
众人瞳孔一缩,那对夫妻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警察瞬间拔枪。
白了一半头发的夏思思扔掉刀,靠在门上,兜里拿出一包烟。
“嘶……呼……”她点燃,深吸一口,露出凄美的笑容,并陈述一件事实,“他要我去陪睡,我不愿意,争执中杀了他。”
警方第一时间封锁现场,也救出了“被困”的我。
……
三天后,夏思思被送上当地审判庭。
在律师与那对夫妻,以及许多人的证词下,法官宣判:夏思思杀人事实成立,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我坐在下面听审,眼里是空洞与麻木。
妈妈被押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阳光下,灿烂一笑道:
“好好活下去。”
我泪崩,声音沙哑且吐字不清的呼喊,“妈妈……妈妈……”
“人是我杀的……不要抓我妈妈……”
“不要抓我妈妈……”
然而,没谁会相信一个九岁孩子的话,只当我过度悲伤而发疯。
……
事后,我成了警方的麻烦。
他们找来戴云妙,我的姑姑,可这女人断了腿,没工作,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我。
那对夫妻想收养我,但……他们也不算有钱人家,考虑几天后,放弃了这一想法。
下街区有一家孤儿院,院长表示实在没钱,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压力,不愿意收留我。
就这样,我在警局待了一周,每天魂不守舍蹲在门口……
冬天的阳光一点也不温暖,我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戴灵……戴灵!”
谁啊?我抬起头,不远处走来一家三口,林雪身穿干净的衣服,扎着单马尾。
钟表店老板的林父对我温和一笑,摘下手套,与警察握了手,单刀直入,“我听说了这孩子的遭遇,她与我女儿曾经是同学,两年前突然休学……我与妻子商量后,打算收养她……”
警察这边如释重负,他们真的不想管我。
毕竟……每年冬天,饿死与冻死在大街小巷的流浪儿童,有几十上百人,谁又会在意呢?
于是乎,我莫名其妙成为林父林母的养女。
他们住在拱桥附近,名下有一套三室两厅带阳台的房子,听说林父最近在计划搬去上街区,那里的房子不贵,重点在于要有身份才能购买,有钱是没用的。
而林父认识了一位“贵族”,通过些许手段,也是让他勉强混入了“贵圈”。
这给林家带来一笔巨大财富,那些“贵族”去林父的店里消费,不买最好的,只买最贵的。
作为商人,林父将价格翻了一倍又一倍,一块原价三百的机械手表卖到三万七,“贵族”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买走。
……
傍晚时分,我与林雪一家三口来到住所。
门推开,淡雅的茉莉花香扑鼻,室内干净整洁,空间宽敞。
“戴灵,进屋吧。”林父轻拍我后背。
我吓得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颤抖,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嗯?”林父一脸无辜。
林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凑在丈夫耳边说,“她父亲给她带来了太多伤害……她也许把你带入了。”
林雪蹲下,“戴灵,戴灵……你怎么啦?”
林父咳嗽一声,“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我很愧疚,很自责,不应该对林父恐惧的,可我没办法……
“没事的,孩子。”林母温柔的抚摸我的头,牵起我与林雪,进屋。
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我停住,我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母一笑,“林雪给你准备了拖鞋。”
“这个兔子耳朵的好好看。”林雪从鞋柜里拿出来。
我低着头,没说话。
片刻,换了鞋,她们牵着我走向一间卧室,里面暖白风格,有阳光味的被褥,大大的书桌、书架,有一盆向日葵。
林雪乐此不疲的介绍,“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房间,喜欢吗?”
我听见脚步声,回头,对上戴着眼镜的林父,他拿着空杯子,笑了笑开口,“接杯水……房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这样弄了,向日葵是林雪和我一起买的。”
接完水,林父走向书房,又忽地驻足,转身看着我:
“忘了说……戴灵,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