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灵?”林雪跑近,揪住我的衣角,“你脸怎么了?”
“没事。”将围巾向上扯了些,我低着头,牵起林雪快步离开。
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
进入教室,林雪担忧问,“戴灵戴灵,你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她今天不再是双马尾,而是可爱的单马尾,眼睛水汪汪的,要哭要哭。
深呼吸,我保持一种平静的声音回应,“我真没事,昨天上楼,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有点肿。”
傻白甜的林雪信以为真,“我家里有消肿的药,明天……”
“不用。”
“不行,受伤了要……”
“我说了不用,你烦不烦!”我大吼一声,全班都安静下来。
林雪被吓到了,眼泪一下控制不住,咬紧嘴唇,不哭出声。
我的遭遇,让我真的没心情安慰林雪,“唉……对不起,但请不要烦我,谢谢。”
说完,我趴在桌子上,心想:妈妈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抬头,表情诧异,林雪一直站在我旁边。
“你……干嘛?”
林雪委屈巴巴的说,“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窗外飘落一朵雪花,是啊,下雪了……林雪,这个憨憨。
或许……我会开始喜欢上学,不喜欢待在家里。
……
傍晚,放学后,妈妈与那名中年大叔站在校门口。
她穿的很厚,戴着一顶帽子遮住绷带,右手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我瞳孔一缩,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躲妈妈身后,盯着陌生大叔。
中年大叔笑问,“你女儿?”
“嗯,戴灵,今年五岁,学习成绩很好。”夏思思回应。
“看着就聪明。”中年大叔夸我一句,接着说,“别害羞,我是你妈妈的新同事。”
害羞?大叔,我是害怕……我将脑袋埋在妈妈腰间,不去看他。
夏思思尬笑,“不好意思,这孩子胆小、内向、不爱说话。”
“孩子嘛,正常,我倒是希望我儿子像你女儿一样乖,他一天天竟给我闯祸。”中年大叔扶额,说起儿子的时候很头疼。
聊了两句,夏思思与对方辞别。
路上,我问,“妈妈,你不去医院吗?”
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夏思思又松开些,“过几天就好了。”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抵达鲜花街,我终于忍不住问,“妈妈,那个叔叔是谁?”
“他是妈妈的老板。”夏思思对女儿坦白,“前段时间,妈妈在图书馆与他认识,他是一名商人,打算在蔚蓝城开一家书店,我们聊了很多,他需要一位店长,我争取机会,说了自己对经商的看法,他决定聘用我,每月两千,加百分之三的提成……”
顿了顿,夏思思慎重的提醒,“这事不要告诉你爸爸,不,是谁都不要告诉,知道吗?”
一个月两千!
原本爸爸妈妈的工资加起来才一千出头,现在妈妈一个人能赚两千!
我心脏怦怦加速跳动,表情严肃道,“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真乖。”夏思思浅笑道。
她昨天之所以接女儿迟到,是半路遇见戴云妙的前夫,那个流氓、渣男,拦住了她,理直气壮喊嫂子,向她要钱。
夏思思与对方吵了一架,并动手打了起来,脖子被掐伤,幸好巡警及时赶到。
她好累,生活在这个时代,生活下街区,遇上一群烂人,人生一片黑暗,女儿是她唯一的光明。
夏思思有一个心愿,让女儿多学知识,成为文化人,等那些王国不打仗了,走出“蔚蓝城”,去更广阔的天地。
据她了解,附近一些王国又在打战,还好“蔚蓝城”独善其身,但城里的人也不敢走远,万一误入战场,或遭遇什么,更可怕。
家门口,夏思思拿出钥匙。
我紧紧揪着妈妈衣角,昨晚的事情在脑海中挥之不散,且不断加深成为恐惧。
我一度怀疑,那不是我爸爸。
门打开,家里一片狼藉,夏思思脸色骤变,冲向卧室,翻找半天,绝望的瘫坐在地。
钱,没了!
这些年,她存了三千块,预留一千是戴灵的学费,剩余两千,她根本不敢动,害怕家里有个急事,害怕女儿生病什么的……
三千块!整整三千块!
夏思思一个月工资才四百,攒到这些真的不容易,如今……
她红了眼睛,捏紧拳头,“你乖乖在家,妈妈去报警。”
那晚,我一个人在家,蜷缩在崭新的桌子下面,不敢睡着。
那晚,我没有等到妈妈。
后来才知道,她没有报警,一个人去了酒馆,找到爸爸。
她像一个泼妇,不顾形象,大闹了一晚上,拿回两千一百块,伤痕累累的去了诊所。
第二天,妈妈像没事人一样,给我做早餐,送我去学校。
……
一周后,当我以为生活回归正常时,暴风雨再次来临。
爸爸醉醺醺的回家,妈妈第一时间将我锁在卧室里,与爸爸打了一架……惨叫声在我耳边回响,我蜷缩桌子下面,什么也做不了。
之后,爸爸不怎么回家了,但每次回家,一定喝醉一定是要钱。
我也习惯了躲在桌子下面,习惯了大半夜与妈妈一起去诊所。
我们很无助,“蔚蓝城”的警察不管这些事,妈妈想离婚也离不了。
其实离了婚也没用,那男人得知妈妈现在一个月两千的收入,绝对不会放手。
……
半年后,夜幕幽深,六岁的我再次躲在桌子下面,抱紧膝盖。
“什么,你要七万?疯了吧,我哪有七万块!”
“妈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七万块,必须!”
“没有,滚!”
“我看,你就是欠打!”
过了会,惨叫声戛然而止,关门声传入耳边,我耳朵贴在门上听,客厅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这很不对!
门从外面锁住,我用力撞击,可小小的身体,完全撞不开。
我打开窗户,三楼很高,我不敢跳!
“救命……救命……”
我对着窗外呼喊,很快有人打开门,是楼下的一对夫妻。
“呜呜……叔叔阿姨……救救我妈妈……”
我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妈不见了,妈妈……”
这对夫妻内心善良,第一时间带我去报警。
折腾一夜,天蒙蒙亮,我蹲在警局门口,远远看见阳光下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衣不蔽体,头发乱糟糟的,双腿流血,脸上苍白无力。
……
三年后,九岁的我才知道。
那男人去赌,欠了六万七千三百五十二块,债主给出最后期限。
再不还钱就砍断那男人的双手。
那晚……他打晕妈妈,拿上家里所有钱,去了债主家。
用妈妈来抵债……
“呵……哈哈哈!”
“这是一场华丽的落幕,对吧,妈妈?”
“我们……终于解脱了。”
客厅,那男人倒在血泊中,心脏被我用刀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