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村的晨雾还没散,村口老榕树下就围满了人。王婶抱着半筐刚采的菌子,瘫坐在树根上哭,声音嘶哑:“昨儿个还好好的,晚上娃说去晒谷场找阿黄,就再也没回来!阿黄也不见了,只留下这个——”她举起手里的东西,是半块染着淡绿黏液的粗布,布角绣着村里孩子常戴的平安符。
人群里的阿柚立刻挤上前,指尖刚碰到黏液,就倒吸一口凉气:“是异兽的涎水,带着山泽的湿气,但不是常见的野猪或山魈。”她腰间挂着个竹制药篓,里面插着七八种草药,最显眼的是一株叶片带银纹的“识灵草”,此刻叶片正微微卷曲,透着警惕。作为灵山十巫的后裔,阿柚从小就能辨识异兽气息,这本事在青崖村帮过不少忙。
“会不会是山那边的‘狌狌’?”有人小声嘀咕。《山海经》里说狌狌知人名,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前些年有猎人见过它们在山涧饮水,但从没听说过伤人。
阿柚摇头,将黏液抹在识灵草上,叶片瞬间变成深绿色:“狌狌的涎水是清的,这黏液带着‘蚀木气’,更像……”她话没说完,榕树顶突然传来“吱吱”的叫声,一只通身雪白、长着白耳的猿猴蹲在枝桠上,手里拿着个绣着平安符的布片——正是失踪孩子的东西。
“是狌狌!”人群惊呼着后退。阿柚却往前走了两步,从药篓里掏出块野果扔过去:“你是来送信的?孩子在哪?”
狌狌接住野果,竟真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西边的“断龙崖”,又用爪子在树皮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凿”字,随后纵身跳上树顶,几下就消失在晨雾里。
“凿齿!”村里的老族长颤巍巍地开口,“是《山海经》里的凿齿!传说它齿如凿子,长五六尺,专吃人!当年后羿就在寿华之野射杀过一只,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阿柚的心沉了下去。她爷爷留下的《山海残卷》里记载,凿齿并非天生恶兽,若不是灵脉被扰,绝不会主动伤人。断龙崖下正是青崖山的灵脉源头,难道出了变故?
“我去看看。”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走进来个高壮的青年,肩上扛着柄青铜斧,斧刃闪着寒光。他叫石夯,是大人国的后裔,虽没祖先那般丈余身高,却比寻常人健壮两倍,力大无穷,常年在山中打猎,最熟悉断龙崖的地形。
“我跟你去。”阿柚立刻收拾药篓,将识灵草、驱邪符和几包解毒粉塞进去,“凿齿的涎水有毒,我得带着草药。”
两人刚要出发,村口又奔来个骑马的少年,身穿青色布衣,背上背着卷竹简,腰间挂着块刻着纹路的玉璋。“青崖村出事了?”少年勒住马,声音急促,“我是洛书,从稷下学宫来,研究《山海经》的。路上看见断龙崖方向有黑气,还听见异兽嘶吼。”
洛书的玉璋是个稀罕物,阿柚认得那是祭祀山神用的礼器,《山海残卷》说玉璋能安抚躁动的灵脉。她眼睛一亮:“正好,我们要去断龙崖找失踪的孩子,你这玉璋或许能派上用场。”
三人结伴往断龙崖去。刚进山,就见沿途的树木都枯萎了,树皮上布满了深绿色的黏液,和王婶手里的一模一样。石夯握紧青铜斧,警惕地看着四周:“这凿齿比传说中更凶,竟能让灵脉附近的草木枯死。”
洛书展开背上的竹简,那是份复刻的《南山经》,上面画着凿齿的模样:人身兽首,齿露唇外,手持戈盾。“记载说凿齿住在南方山林,以兽为食,除非……”他突然停住,指着路边的一块岩石,“你们看,这上面有祭祀的痕迹。”
岩石上刻着个古怪的符号,像是蛇形,旁边还有焚烧过的茅草灰烬。阿柚蹲下身闻了闻,脸色一变:“是‘厌胜术’!有人用巫术污染了灵脉,把凿齿引来了。这符号是玄水部的图腾,他们是西王母部族的分支,擅长用邪术操控异兽。”
说话间,前方传来一阵嘶吼,震得树叶簌簌掉落。石夯一把将阿柚和洛书拉到树后,顺着缝隙看去——只见断龙崖下的平地上,一只巨兽正趴在那里啃食什么,人身兽首,两颗凿子般的长牙从唇间伸出,足有三尺长,正是凿齿!它身边躺着几只死去的山鹿,尸体已经被啃得残缺不全,不远处的山洞里,隐约能看见孩子的衣角。
“孩子还活着!”阿柚压低声音,从药篓里掏出包黄色粉末,“这是‘驱兽散’,用旋龟壳磨的,能暂时逼退凿齿。石夯,你力气大,等凿齿退开,就去救孩子。洛书,你用玉璋安抚灵脉,减少它的躁动。”
洛书点头,握紧玉璋走到岩石上,按照《山海经》里的祭祀仪轨,将玉璋插在地上,又撒了些带来的稻米。玉璋刚碰到地面,就发出一阵淡淡的白光,周围枯萎的草木竟慢慢恢复了点绿色。
凿齿察觉到灵脉的变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盯住洛书,嘶吼着扑了过来。“就是现在!”阿柚将驱兽散撒了出去,粉末在空中化作一团黄雾,凿齿闻到气味,果然停下脚步,烦躁地用爪子挠着脸。
石夯趁机冲过去,一把推开山洞门,里面果然有三个孩子,都吓得缩在角落,阿黄正挡在他们身前,对着洞口龇牙。“快跟我走!”石夯抱起最小的孩子,让另外两个抓着他的衣角,转身就往回跑。
凿齿摆脱了黄雾的干扰,见孩子被救走,暴怒地追了上来,长牙一挥,就将旁边的小树拦腰斩断。洛书赶紧拔出玉璋,朝着凿齿掷过去,玉璋擦着它的耳朵飞过,砸在岩石上碎成两半,白光瞬间暴涨,凿齿被光芒罩住,动作慢了半拍。
“玉璋碎了!”洛书惊呼。阿柚却发现,凿齿的腹部有个伤口,正渗着黑色的血:“它受伤了!是被玄水部的人操控的,伤口里有邪术残留!”她掏出根银针,蘸了点药篓里的“破邪露”,趁着凿齿被白光困住,猛地冲过去,将银针扎进它的伤口。
“嗷——”凿齿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眼睛里的血红渐渐褪去,竟慢慢恢复了清明。它看了看阿柚,又看了看断龙崖下的灵脉源头,突然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跑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石夯将孩子送回村里,阿柚和洛书则去查看灵脉源头。断龙崖下有个水潭,原本清澈的潭水此刻泛着黑色,潭边插着根刻着玄水部图腾的木柱,柱上缠着黑色的布条,正不断往水里渗着黑气。
“果然是玄水部搞的鬼。”阿柚皱眉,将潭边的木柱拔出来,扔进水里。木柱一碰到水,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融化了。“他们想污染灵脉,操控异兽,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遭殃了。”
洛书捡起地上的玉璋碎片,若有所思:“《大荒西经》说,玄水部住在玉山附近,靠西王母的余威生存。他们一直想恢复祖先的势力,或许不止青崖山,其他灵脉所在地也出事了。我这次出来,就是听说南方的杻阳山有鹿蜀异动,原本象征祥瑞的异兽,最近却开始攻击村民。”
“鹿蜀?”阿柚眼睛一亮,“《南山经》说鹿蜀状如马,白首赤尾,佩之宜子孙,是瑞兽啊。怎么会伤人?”
“说不定也是被玄水部操控了。”石夯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从凿齿伤口处掉下来的黑色鳞片,“这鳞片上有邪术纹路,和潭边的木柱一样。我刚才送孩子回去,听老族长说,东边的流波山也有异动,渔民看见海里有独脚的怪兽,一出现就刮风下雨,好多渔船都翻了。”
洛书猛地站起身:“是夔!《大荒东经》记载,夔状如牛,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音如雷。要是玄水部连夔都操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阿柚从药篓里掏出张地图,那是她爷爷画的,标注着青崖山周边的灵脉所在地:“杻阳山、流波山,还有西边的玉山,都是灵脉重镇。玄水部肯定是想污染这几处灵脉,操控异兽,然后……”她没说完,但三人都明白,一旦玄水部掌握了这些力量,恐怕会引发战乱。
“我们得去阻止他们。”石夯握紧青铜斧,“我去流波山,对付夔我有经验,以前在海边见过类似的异兽。”
“我去杻阳山看鹿蜀。”阿柚收拾药篓,将破邪露和驱兽散分出来,“鹿蜀是瑞兽,或许能救,而且它的皮毛能驱邪,说不定能对付玄水部的邪术。”
洛书将《南山经》竹简递给阿柚:“这上面有鹿蜀的详细记载,还有安抚它的方法。我去玉山,查探玄水部的老巢,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约定三日后在青崖村汇合,不管有没有消息,都要回来报个平安。”
三人分头行动。阿柚骑着石夯给的马,往杻阳山赶。一路上,她看见不少村庄都紧闭着大门,路边的田里长满了杂草,显然很久没人耕种了。路过一个叫“桃溪村”的地方,她听见村里传来哭声,便停下马进去查看。
村里的晒谷场上,躺着几个受伤的村民,腿上都有被兽类抓伤的痕迹,伤口泛着黑色。一个老妇人见阿柚背着药篓,赶紧跪下来:“姑娘,救救我们吧!昨天来了只怪马,白首赤尾,身上有虎纹,见人就踢,好多人都被它伤了!”
阿柚心里一紧,这正是鹿蜀的模样。她赶紧拿出破邪露,给村民的伤口清创:“这是鹿蜀,本来是瑞兽,肯定是被邪术操控了。它在哪?”
“往山上去了。”老妇人指着村后的杻阳山,“它好像很痛苦,一直在叫,声音像唱歌,却听得人心里发慌。”
阿柚谢过老妇人,立刻往山上赶。刚到山腰,就听见一阵悠扬的叫声,像人在唱山歌,却带着一丝凄厉。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前方的草地上,一只异兽正焦躁地转圈,状如马,白首赤尾,身上的虎纹泛着黑气,正是鹿蜀。它的前腿上插着根黑色的木刺,和断龙崖的木柱一样,刻着玄水部的图腾。
阿柚慢慢走过去,手里拿着洛书给的竹简:“别怕,我来帮你。”鹿蜀看见她,立刻扬起前蹄,就要冲过来。阿柚赶紧停下,翻开竹简,按照上面的记载念起安抚的咒语,又掏出块玉珏——这是她爷爷留下的,也是祭祀用的礼器,和洛书的玉璋功效相似。
玉珏刚一拿出,就发出柔和的绿光。鹿蜀的动作慢了下来,叫声也缓和了些。阿柚趁机上前,一把拔出它腿上的木刺。木刺刚拔掉,鹿蜀就发出一阵舒服的嘶鸣,身上的黑气渐渐褪去,虎纹恢复了原本的鲜亮。
它走到阿柚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道谢。阿柚笑着摸了摸它的脖子:“你知道玄水部在哪吗?他们还操控了其他异兽。”
鹿蜀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上跑,时不时回头看她,像是在带路。阿柚赶紧跟上,跟着鹿蜀往杻阳山深处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竹林,竹林里藏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插着十几根黑色木柱,里面传来人的说话声。
阿柚让鹿蜀在外面等着,自己悄悄摸过去,躲在竹子后面听。“青崖山的凿齿跑了,没用的东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杻阳山的鹿蜀呢?要是再搞不定,大人饶不了我们!”
“队长,鹿蜀好像被人救了,刚才有人看见它往这边跑了。”另一个声音回答,“不过流波山那边成功了,夔已经被我们操控,正在掀翻渔船,等污染了流波山的灵脉,就能让夔引发海啸,到时候沿海的村庄都得完!”
阿柚的心揪了起来。流波山的夔要是引发海啸,不知要淹死多少人。她刚想退出去报信,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个脸上画着蛇纹的汉子,手里拿着根长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哪来的小丫头,敢偷听我们说话!”
汉子挥着长矛刺过来,阿柚赶紧往旁边躲,掏出银针扎向他的膝盖。汉子吃痛,跪倒在地,阿柚趁机转身就跑。可刚跑出竹林,就被几个玄水部的人围住了,为首的是个穿黑袍的女人,脸上戴着蛇形面具,手里拿着根缠着黑布的法杖。
“灵山十巫的后裔?”女人的声音阴冷,“难怪能破我的邪术。把她抓起来,大人正缺个懂灵脉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