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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紫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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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气骤现时,石胜、张问等人几乎是本能地护向马车——手臂横拦、身形紧绷,目光如炬地盯着妖气袭来的方向,即便感知到气息微弱,也丝毫不敢松懈。

青鸟瞥见樊铁生已然守在杨素娥与婢女们身旁,脊背挺得笔直,便稍稍放下心来。那妖物竟对他们一行人视若无睹,拖着飘忽的气息径直冲入马府,门楣上的灯笼被气流扫得轻轻晃动。

青鸟心中疑窦丛生:姑姑与几位阿兄虽收敛了法力,可弥武丸三人周身灵力外泄本就难以完全遮掩,这妖物怎会毫无察觉?若不是刻意避开,便是有更紧要的事缠身。

石胜与樊铁生快步走近,石胜凝眉沉声道:“这妖物好似受了重伤,妖气忽高忽低,飘忽不定,连气息都稳不住。”

青鸟这才恍然颔首,转头看向两人,语气果决:“你们在此护住我阿姐与诸位同伴,我进去一探究竟。”

话音未落,杨素娥已快步上前。她本见众人要上马启程,怎料青鸟突然止步,与石胜、樊铁生一同盯着马府方向,眉头紧蹙,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问道:“青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姐,方才有只妖物飞进了马府。”青鸟如实回应。

“哎呀!”杨素娥脸色微变,满是担忧,“怕是冲着马夫人家大郎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阿姐放心,只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妖,掀不起什么风浪。”青鸟温声安慰,眼中却藏着几分审慎,“我进去看看情况,也好护马府周全。”

杨素娥虽满脸忧心,眉头始终未舒,却也深知青鸟的本事,不愿过多牵绊,只得轻轻颔首,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牵挂:“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量力而行,万万不可逞强。”

“阿姐放心,不过是只小妖,我速去速回。” 青鸟对着她温和一笑,目光微转,忽然问道,“对了阿姐,那马家大郎,可知其名字?”

杨素娥垂眸略一思索,很快回想起来:“听马夫人闲谈时提过,名叫逢舟,马逢舟。”

青鸟记下,随后对着樊铁生与石胜递去一个眼神,两人当即颔首示意,周身气场愈发沉稳;他又转向弥武丸三人与裴婉君马车旁的强子,几人亦默契颔首,牢牢守住了门口各处。

一切交代妥当,青鸟旋即身形一动——衣袂翻飞间已化作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向马府飞去,转瞬便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宅邸高墙之后。

杨素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感叹法力的玄妙,可指尖却下意识攥紧了帔帛。马府门口的灯笼被夜风轻轻吹动,橘色的光晕在地面晃出细碎的影子,即便青鸟说只是只小妖,她心中的担忧也如藤蔓般悄悄蔓延开来。

青鸟循着那缕忽明忽暗的妖气,一路掠至后院,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一间房屋的屋顶。瓦片被夜露浸得微凉,他伏低身形,向不远处一间正亮着灯的厢房望去——那间厢房正是妖气最浓郁的地方,窗纸上映着摇曳的灯火,隐约能看见屋内人影晃动。

厢房廊下的灯笼透着暖融融的橙黄灯火,光影透过灯笼罩,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碎影,静谧又朦胧。

忽然,灯笼莫名轻轻晃动,内里的火苗随之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一股带着凉意的黑雾悄然弥漫,无声无息地落在厢房门前,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散开。雾霭散尽处,一道纤柔的身影静静伫立 —— 那是位女子,衣袂轻垂,神色淡然,仿佛自夜色中走来,与周遭的光影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身着紫缎短襦,下配墨绿高腰罗裙,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紫纱帔帛,裙身绣满细密的缠枝莲暗纹,步履轻移间,裙摆如涟漪般徐徐漾开。

她正欲上前,身形却陡然定住。随即从容垂首,默不作声地抬手,将衣裙上一道细微的褶皱轻轻抚展,方寸不乱。又轻轻将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赴约的闺阁女子,而后才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笃、笃、笃”,节奏舒缓有礼。

屋内很快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正是马夫人的儿子马逢舟,他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带着几分期待,见了紫衣女子,竟主动侧身让开:“你来了。”

紫衣女子颔首浅笑,语气温柔:“今日来得迟了些,没让你等急吧?”说罢,便提着裙摆缓步走进屋内,马逢舟顺势将门轻轻合上,屋内的灯火依旧摇曳,只看见窗户上映出的两个人影。

青鸟伏在屋顶,心中满是疑惑:这妖物若要害人,何须这般讲究礼数,还特意敲门?更奇怪的是,马逢舟不仅不怕她,反而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主动开门相迎——这模样,哪里像是遇袭,倒像是熟人相约。

他心中的疑窦愈发深重,脚下灵力轻旋,身形如夜鸟般悄无声息地掠向那间厢房的屋顶。檐角的兽首瓦当映着寒星,他伏身贴在冰凉的瓦片上,气息收敛得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缕极淡的灵力,如同细针般轻轻抵住一片瓦片的边缘 —— 只听 “咔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瓦片被撬起一道细缝,屋内的景象与声响便清晰地落入他眼中。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缠绵。紫衣女子紧紧依偎在马逢舟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肩头,声音带着几分软糯的撒娇,又藏着难掩的眷恋:“泽文,我今日一整天都在想你,睁眼闭眼都是你的模样,片刻都不得安宁。”

屋顶上的青鸟心中疑窦更甚:方才阿姐明明说,马家大郎名叫马逢舟,可紫衣女子自始至终唤的都是 “泽文”。这名字绝非随口误唤,听来竟像是多年的旧称 —— 难道这马逢舟,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往?还是说,他并非真正的马逢舟?

只见马逢舟脸上先是漾开一抹温柔的浅笑,可笑意转瞬即逝,眉头渐渐拧起,眼底浮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轻轻扶着花巧的臂膀,将她稍稍推开些许,声音低沉而郑重:“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紫衣女子似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却不愿打破此刻的温存,猛地转身从他怀中抽离,在他身前轻盈地转了一圈。紫纱披帛随动作翻飞,裙摆暗纹在灯火下流转,她仰头望着他,语气娇柔:“泽文,你先别急着说正事,你看我今日的衣裳,好看吗?特意为你选的。”

马逢舟望着紫衣女子娇俏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刚要再次开口,紫衣女子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的褶皱,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泽文,前几日我在街市上见着一串玉珠,颜色和你书房那方砚台倒相配,明日我买来送你好不好?”

马逢舟刚到嘴边的话又被打断,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添了几分急切:“不是珠串的事,我……”

“对了!” 紫衣女子忽然拍手,眼睛亮闪闪的,“城西新开了家点心铺,据说杏仁酥做得极好,我们明日一同去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亲昵地往他身侧靠了靠,指尖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袖口,显然是铁了心要岔开话题。

马逢舟深吸一口气,终于按捺不住 —— 他猛地伸出手,轻轻却坚定地抓住紫衣女子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烛火映在他眼底,满是郑重与决绝:“你听我说,今日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紫衣女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可她偏不愿听那可能打破眼下温存的话语。心念一转,她忽然身子一软,像没有骨头般往他怀里靠去,青丝拂过他的脸颊,两人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碰,温热的气息彼此交织。

她微微仰起脸,唇瓣轻启,正要凑上去吻他,彻底打断他的话 —— 可马逢舟像是早有预料,竟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堪堪避开了她的亲近。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眼神里满是挣扎,却始终没有再靠近。

紫衣女子维持着前倾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怔怔地望着马逢舟,眼中的慌乱渐渐被震惊取代,连呼吸都忘了 —— 相识以来,他从未这般躲开过她的亲近,这后退的两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彻底隔开。

紫衣女子身形一滞,静默片刻,忽地发出一声冷笑,眼底暗流涌动,交织着委屈与不甘。她嗓音里带着几分试探的尖锐,问道:“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身份,是不是?”

“不是!”马逢舟斩钉截铁地打断,语气沉笃如金石相击,“若真在意,自知晓你身份那日起,我便不会再来见你。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早已胜过性命。我……”

他话音未落,紫衣女子脸上的冰霜已悄然融化,眼底如春江破冰,绽出灼灼光华。她倏然趋近,步履轻灵如风送落花,指尖轻轻点在他唇上,截住了他未尽的话语。声线柔婉欲滴,似含蜜糖:“嘘……文郎这番话,说得妾身心口发烫,身子都软了。如此良宵,何必再说那些扫兴的话,平白冷落眼前人……”

话音刚落,她便踮起脚尖,滚烫的唇瓣径直覆上他的唇。两唇相触的瞬间,她双臂自然垂落,外罩的薄紫帔帛顺着肩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紧接着,短襦的系带也悄然松开,露出肩头一片莹白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屋顶上的青鸟何曾见过这般香艳场景,他正是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跳如鼓,浑身竟也跟着燥热起来,连忙别开眼,却又忍不住透过瓦片缝隙偷瞥,心中又羞又乱。

就在此时,马逢舟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把将紫衣女子推开。他力道不算轻,紫衣女子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站稳,满眼错愕地望着他。

而马逢舟也僵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带着几分愧疚,又藏着深深的挣扎。

两人对视片刻,马逢舟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 前些时日,母亲见我脸色愈发苍白,眼底青黑得厉害,一直忧心忡忡。我起初只当是读书累着了,想着歇息几日便会好转。可前几天,母亲执意找了医师来为我诊治,医师诊脉后却说,我这是精元消耗过度所致。”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了几分:“母亲心思细腻,已然起了疑心,隐约猜到我许是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这些日子总在旁敲侧击地问我……”

紫衣女子踉跄着稳住身形,脸上的娇媚瞬间敛去,方才被推开的错愕也渐渐淡去,转而换上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披帛,慢条斯理地裹住肩头,指尖拢着短襦系带轻轻一系,动作间带着几分刻意的从容,仿佛马逢舟方才的话不过是寻常闲谈。

“精元消耗?” 她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许是文郎读书太刻苦,又或是夜里总想着我,没睡安稳罢了。” 话里半句未提自己的身份与两人相处的细节,巧妙地避开了最关键的症结。

可她手却悄悄攥紧了帔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 她怎会不知马逢舟的损耗源于何处?只是不愿点破,更不愿承认这份亲近正在伤害他。烛火映在她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愧疚,却又很快被倔强掩盖。

马逢舟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的挣扎更甚。他上前一步,想去握她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无奈与疼惜:“我不是要与你疏远。只是母亲身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子为我的事寝食难安,我实在不忍再让她忧心。”

话未说完,他便抬眼看向紫衣女子,眼神里满是复杂,既有对母亲的牵挂,更有对这份感情的珍视。

紫衣女子凝望着他,声音轻软,似怕惊扰了这一场得来不易的重逢:“文郎,你难道忘了……你的前世,是为护我而殒命的。”

她语气微顿,眼底泛起一层湿润的光泽,像浸了月色的薄雾,继续道:“老天垂怜,许你转世再生,才让我二人今生得以重续前缘。”

说罢,她走上前轻轻握住马逢舟的手,指尖微颤,仿佛捧着一缕易碎的梦。她望入他眼中,语意缱绻中带着几分凄楚:“此前……你曾告诉我,在未见我之前,便时常在梦中见到我的身影——那不是幻影,文郎,那是你前世埋在我身边的记忆,是魂魄深处不肯遗忘的回响。”

她说到此处,垂眸不语,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半晌,才轻轻一叹,“这一世,是侥幸拾来的缘分。我别无他求,只想把从前亏欠的时光,慢慢都补上,伴你久一些。”

马逢舟沉默片刻,眼底情绪翻涌,终是化为一声轻叹。他目光沉静地望向紫衣女子,语气温和却坚定:

“我知你非凡俗,也知与你相伴注定不寻常。于我而言,生死风险皆不足惧……但我不能不顾及家中双亲。”

他声音渐低,似陷入回忆:“自小父母待我兄弟二人极尽疼爱,于我更是寄予厚望。他们常说,马家未来的门楣,皆系于我一身。我虽不才,却也不忍见二老双鬓斑白之际,还要为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日夜悬心。”

言至此处,他微微苦笑,目光中既有歉然,亦有不容退让的坚持:“为人子者,纵有千般情愿,也当以孝义为先。这份牵挂,望你能体谅。”

紫衣女子闻言,胸口微微起伏,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敢置信的尖锐:“难道与我在一起,便不能尽孝道了么?”她向前逼近一步,眼中情绪翻涌,“我从未想过要你背离人伦!”

她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便猛地摇曳了几下,焰尖在墙面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悄然掠过。但不过瞬息,火苗便又稳稳立住,恢复了先前的安稳模样,屋内的光影也随之重归静谧,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马逢舟见她眼底瞬间燃起的怒火,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半步,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急切的解释:“你误会了,我绝非此意。我只是…… 只是不忍父母因我们的事终日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他话音刚落,屋内烛火便剧烈地颤抖起来,焰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扯得扭曲变形。紫衣女子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尖锐得像淬了冰:“前一世,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敢与父母决裂,不惜舍弃一切!这一世我们好不容易再续前缘,你竟要为了所谓的孝道离我而去?” “我不是泽文!” 马逢舟猛地后退一步,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女子通红的双眼,声音又陡然软了下来,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可我爱你的心,丝毫不比泽文少。但我更是马家长子,怎能为了儿女情长,弃年迈父母于不顾?”

话音未落,“父母”二字却像一根无形的刺,精准扎进了紫衣女子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她是妖,文郎是人,她永远无法真正融入他的人间烟火,更无法以真实面目面对他那双期盼儿孙满堂的爹娘。

这个认知如万载寒冰骤然贯体,瞬间击碎了她最后的隐忍!周身黑雾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浓得化不开的妖气凝成实质气浪,轰然席卷全屋 —— 帘帐被掀得狂舞翻飞,案上杯盏噼里啪啦撞作一团,烛火被气浪狠狠撕扯,焰光蜷缩成一点微光,几近熄灭。整间屋子被这股妖气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边黑暗彻底吞噬。

紫衣女子猛地瞥见一旁铜镜——镜中的自己妖纹浮现、双目赤红,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模样,连她自己都被这副狰狞面目惊得心头一颤。

她努力压制这股妖力,但残余的黑雾仍在她周身丝丝缕缕地逸散,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她见马逢舟脸色更加惨白,眼底写着清晰的惊骇。她想解释,指尖却因妖力反噬而微微颤抖,只能将手深深嵌入掌心,声音破碎:“对不起…我不是…我控制不住…文郎,别这样看着我…”

马逢舟被那突如其来的妖异景象骇得连退数步,脊背几乎撞上屏风。可下一刻,他踉跄的身形却蓦地顿住。

烛火疯狂摇曳,紫衣女子的身影在光影里忽隐忽现,透着几分诡异的扭曲。马逢舟的脸被映照得时明时暗,一半是忧色,一半沉在阴影里,说不出的凝重。

他脸上的惊骇如潮水般退去,眼底竟浮现出一丝深沉的怜悯——那不是恐惧,而是看穿紫衣女子此刻惊慌与痛苦后的疼惜。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朝着那团不安翻涌的黑雾,极其缓慢地靠了过去。

紫衣女子见他逼近,自己却慌乱地向后缩去,下意识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袍死死挡住自己可能依旧狰狞的面容。直至脚跟“咚”一声轻响,撞上身后的凳子,她才退无可退地僵在原地。

而马逢舟已走至她面前,脸颊上竟有一行清泪无声滑落。这泪,并非为自身受惊,而是为她这显而易见的恐惧与卑微姿态感到心痛。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眼看就要触碰到她遮掩面容的手腕——

“砰!”

房门在此刻被猛地撞开!一股无形的巨力随之涌入,马逢舟甚至没看清来人,便觉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攫住他,将他整个人向后扯去,直至后背重重撞上房中的梁柱才稳稳停住。

他气血翻涌,急急抬头望去——却见那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已整个人伏倒在地,仿佛被一座无形大山死死压住,连指尖都无法抬起一寸,唯有单薄的身躯在难以承受的重压下微微颤抖。

马逢舟猛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立于门口,面容俊朗不凡,右手捏作剑诀举在胸前,指尖金光流转,气息凛然。马逢舟心头一震,脱口惊呼:“你……你是母亲请来的人?”

他旋即想起倒在地上的紫衣女子,转身欲要上前相护,却猝不及防地被一道无形气墙阻住去路,任他如何推撞,都难以逾越半步。

来人正是青鸟。他方才察觉妖气爆发,担心马逢舟遭遇不测,因而出手压制妖物。又料到马逢舟可能出手阻拦,便早早布下这无形盾墙,以防他冲动涉险。

“不要伤她!她从未害过任何人!” 马逢舟拼尽全力拍打着身前的透明壁垒,掌心撞得发红发麻也不肯停歇,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变形,满是焦灼的哀求。

屋内的烛火仿佛也感知到他胸腔里翻涌的急虑,焰尖剧烈颤抖,光影在墙面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将他焦灼的面容映得时明时暗,更添了几分绝望。

青鸟却望向地上妖气缭绕的身影,轻轻摇头:“人妖相恋,终是逆天而行。你修为尚浅,妖气难以自控,长久相伴,只会损他阳寿,害他性命。”

那紫衣女子在威压之下艰难抬头,望向青鸟面容时却忽地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气若游丝地开口:“青鸟郎君……是我……是兰儿身边那只狸花猫,花巧啊……”

青鸟身形一顿,眼中金光微敛。他虽未见过花巧化形后的模样,但能唤出“兰儿”之名,又认得他身份的,世间应当无几。他神色稍缓,沉吟片刻,终于将法诀一收,金光骤散。

马逢舟顿觉身前阻碍消失,立刻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花巧扶起。此时,青鸟施加的法力压制渐渐起效,她周身缭绕的妖气如潮水般退去,褪去了妖异的锋芒,重新恢复成原先清丽柔弱的模样,眉宇间只剩掩不住的憔悴。

马逢舟见花巧身形站稳,便下意识转身,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后。他脊背挺得笔直,哪怕身躯早已因精元耗损而虚弱发颤,哪怕连站立都需强撑着气力,却依旧摆出一副护犊的姿态,目光警惕地望向门口的来人,仿佛下一刻便会有危险袭来,执意要为身后人挡下所有风雨。

他刚要开口追问青鸟的来历,可方才一番情绪激荡,忧惧、不舍与决绝交织,本就精元耗损、虚弱不堪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胸口猛地一阵血气翻涌,喉头涌上浓烈的腥甜,他再也抑制不住,“哇” 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落在衣襟上,触目惊心。身形晃了晃,便直直向前倒去。

“文郎!”

花巧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慢了半拍。

青鸟神色一凛,身形如风般掠至马逢舟身侧,在马逢舟即将落地的瞬间稳稳托住他的后颈与腰腹。低头看去,只见马逢舟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显然已陷入深度昏迷。

“文郎!你醒醒!” 花巧扑到近前,焦急地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泪水早已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马逢舟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青鸟指尖搭在马逢舟腕间探其脉息,只觉脉象虚浮散乱,毫无章法,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他抬眼看向花巧,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他此前便元气大亏,本就该静养。你又妖气冲体,这般近距离相触,他不过是凡人之躯,怎经得起这连番的心神冲击与妖气侵蚀?”

花巧浑身一僵,怔怔地望着马逢舟唇边刺目的血迹,再想起自己方才的执念与冲动,眼中的焦急瞬间被浓重的悔恨与痛楚取代,泪水流得更凶,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痕。

另一边,众人在李府门外静静等候,夜色渐浓,连风都似停了,只听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裴婉君与清韵代各自掀开车帘一角,目光紧盯着马府的方向,可等了片刻,府内依旧寂静无声,连半点动静都无。

又挨过一刻钟,女眷们终究按捺不住,裴婉君与清韵代率先下了马车,快步走到杨素娥身旁。

裴婉君一眼瞥见杨素娥紧攥着帔帛、指节泛白的模样,便悄悄挪到她身旁,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她没有多言,只用力捏了捏杨素娥的手,另一只手抬手顺了顺她鬓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眼神温和而坚定,用无声的动作传递着安抚 —— 仿佛在说 “别急,青鸟一定没事”。

清韵代则凑到杨素娥另一侧,拍着她的胳膊笑得爽朗:“阿姐你别皱着眉呀!以青鸟的本事,对付一只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里面喝茶呢!” 她故意扬起语调,还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试图冲淡凝重的气氛,可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心绪。

蓉姐儿、石胜等人倒神色平静 —— 他们早已感知到,马府内除了那缕微弱妖气,唯有青鸟刚进去时,泄露出一瞬极淡的法力波动,之后便再无波澜,这说明并未发生凶险争斗。

就在众人暗自焦灼之际,两道人影忽然从马府院内凌空飞出,稳稳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青鸟背上伏着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他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泛着青黑,双目紧闭,已然昏迷不醒。

而青鸟身旁,还跟着一位女子:她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自带几分艳色,唇上点着明艳绛红,鬓边斜插一支银钗,钗头垂着的珍珠轻轻晃动。肌肤胜雪,却透着温润光泽,模样冷艳神秘,又带着一股不俗的娇艳。

只是她此刻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惊惶与焦急之色,刚一落地,便急切地凑到青鸟身侧,目光紧紧盯着马逢舟,语气带着几分颤抖:“他怎么样了?”

樊铁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青鸟背上接过昏迷的马逢舟,稳稳抱在怀里。

杨素娥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一眼便认出是马夫人白日里念叨的儿子马逢舟。他生得一副清雅模样,鼻梁挺直,眉眼温润,只是身形清瘦得有些单薄,透着几分文弱之气。

此刻的他却没了半分精神,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异常惨白,毫无血色,眼底的青黑如同晕开的墨,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嘴角似乎流过鲜血,虽已被匆匆擦拭过,却仍残留着几缕暗红的血痕,衬得他愈发憔悴虚弱。

再看青鸟身旁那紫衣女子,一身华服衬得风姿绰约,可方才分明是与青鸟一同从马府凌空飞出,绝非寻常人类,想来便是青鸟口中那缕妖气的主人。可青鸟既未将她降服,反倒与她同行而出,这情形实在蹊跷,让她心头又添了几分疑虑。

裴婉君与清韵代也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原是青鸟独自去探查妖物,怎的出来时变成了三人?不仅带了个昏迷的男子,还跟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看那男子苍白如纸的模样,分明病得极重。

众人正暗自思忖,青鸟已迈步走近,声音沉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

一行人重回中堂,只见屋内仅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焰微弱地跳动,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其余角落都浸在朦胧暗影里。杨素娥见状,当即吩咐晴儿:“再端三盏油灯来,梁柱两侧各架一对烛台。”

晴儿手脚麻利地应下,片刻便将油灯与烛台安置妥当。烛火燃起,与油灯的暖光交织在一起,中堂内的光线瞬间亮堂起来,先前的昏暗一扫而空,连梁柱上的雕花纹路都清晰可见。

石胜与张问迅速将案桌重新拼接起来,樊铁生小心翼翼地将马逢舟平放其上。石胜当即上前,指尖搭在马逢舟腕间把脉,随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睑,探了探他的颈侧,动作娴熟利落。

那紫衣女子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死死黏在马逢舟身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清韵代见她这般焦灼,连忙走上前,声音爽朗又温和:“娘子莫慌,这位石胜阿兄可是我们这儿的神医,寻常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定能想出法子的!”

紫衣女子闻言,转头朝清韵代感激地颔首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是牵强,眼底的担忧丝毫未减。

片刻后,石胜直起身,眉头紧锁。紫衣女子立刻快步上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石医师,逢舟他…… 情况如何?”

“他体内精元消耗得太过厉害,已是油尽灯枯的边缘。” 石胜面色凝重,话锋一转,“好在送来及时,我已用灵力暂时隔绝了他的神识与心脉,稳住了他的气息,眼下暂无性命之忧。但要切记 —— 若精魄再遭损耗,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他性命,最多撑不过三日。”

说罢,石胜不再多言,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莹白瓷瓶,瓶塞一拔,便有一股醇厚的药香漫开。他倒出一粒豆子大小的白色药丸,药丸表面莹润有光,还泛着淡淡的光晕。

随即俯身,一手轻轻捏住马逢舟的下颌,稍一用力便让他启开牙关,另一手稳稳将药丸送进他口中。

做完这些,石胜指尖凝起一缕淡金色灵力,化作剑指轻抵马逢舟咽喉处,缓缓向下一引。只见马逢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药丸便顺着喉管稳稳滑入腹中,不过片刻,他苍白的唇色便透出一丝极淡的红润。

石胜收回手,将瓷瓶揣回怀中,语气沉稳地补充道:“这颗大阳丹能暂缓他病情,不出半个时辰,他便会清醒过来。”

“多谢医师!多谢医师!” 紫衣女子连连躬身道谢,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石胜摆了摆手,退到一旁。她便立刻凑到案边,轻轻握住马逢舟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细细整理好他凌乱的衣襟,最后俯身凝视着他昏迷的面容,眼神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仿佛稍一松手,眼前人便会消失一般。

杨素娥领着众人快步围拢到青鸟身旁,她目光扫过案上昏迷的马逢舟,又瞥了眼沉浸在担忧中的紫衣女子,压低声音问道:“青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鸟先朝裴婉君递去一个确认的眼神,又扫过满脸疑惑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紫衣女子的背影上,缓缓开口:“没错,她便是方才闯入马府的妖物。不过诸位不必惊慌,我此前便与她相识 —— 她正是翟氏石工坊里,那只救下兰儿的狸花猫花巧。”

“什么?她就是救了兰儿的那只狸花猫!” 裴婉君闻言惊得提高了声音,香菱和李伍也纷纷变了神色,满脸难以置信。青鸟轻轻点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花巧的背影,此刻她正俯身握着马逢舟的手,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连脊背都透着难以掩饰的脆弱。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马家郎君变成这般模样?” 清韵代按捺不住好奇,往前凑了凑追问。

青鸟抬眼环视,只见中堂内挤着十数人,或站或倚,或簇在桌旁,场面稍显杂乱。昏黄烛火映着一张张脸,十几双眼睛齐齐锁在他身上,眸底满是疑惑与探究,像极了等待解惑的孩童。

他刚要开口,杨素娥已先一步反应过来,抬手轻拍两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妥:“都先找位置坐下说,这般站着围拢过来,倒像是审案了,成何体统。”

她转头看向晴儿,吩咐道:“再沏几壶热茶来,顺带备些点心。” 晴儿领着两名婢女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准备。

众人见状,立刻自发整理座位 —— 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只求听得清楚。杨素娥挨着青鸟坐下,裴婉君与清韵代并肩坐在一侧,石胜、樊铁生等人则在两侧围站成扇形,特意在案边给花巧和马逢舟留出一片安静空地,不打扰二人。

不多时,茶盏与点心陆续端上桌,氤氲的暖香漫开,悄悄驱散了几分堂内的凝重。青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压下喉间的干涩,缓缓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其中涉及花巧与马逢舟的私密情事,他都刻意略去,只捡关键缘由细说。

众人听罢,纷纷恍然大悟,看向一旁的二人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慨 —— 谁也没想到,马逢舟与花巧之间,竟藏着这样一段跨越种族、牵扯两世的纠葛。

杨素娥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青鸟身上,语气满是关切地问道:“可他们如今这般境况,一个精元大损,一个是妖身,往后终究难容于世,该如何是好?”

青鸟缓缓起身,神色凝重地走向花巧,脚步停在她身侧时,又沉吟片刻,长舒一口气才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花巧,你醒醒!他不是泽文,是活生生的凡人。”

花巧的身形猛地一僵,她缓缓将马逢舟的手轻轻按在他胸前,指尖掠过他苍白的脸颊,才缓缓转身看向青鸟。她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眼底翻涌着回忆的浪潮,声音轻得像飘在风中的絮语:“三月前,我陪着阿郎和云儿去城外游玩,在那座青石桥上,迎面撞见了马逢舟。”

说到这里,她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暖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见的午后:“我们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像认识了千百年一般,四目相对时,竟异口同声说了句‘是你’。后来交谈才知,他说自记事起,便总在梦里见到我,梦里的场景模糊,可每次醒来,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那时便想,这世间竟真有这般奇妙的缘分。”

笑意渐渐淡去,她的声音添了几分怅惘:“往后的日子,我们时常相约去游湖、去登山、去看遍城中风景。我借着闲聊,一点点讲给他听我和泽文的故事 —— 泽文的父母是山神,何等尊贵,自然容不下我这只修行百年的山妖。可泽文从不在意这些,哪怕父母以断绝关系相逼,他也始终护着我,说要与我相守一生。”

“可他的父母终究不肯妥协,竟暗中设下杀局要除我。”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底泛起泪光,“是泽文扑到我身前,替我挡下了那致命一击。我抱着他奄奄一息的身子,本想随他一同去,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着我的手说‘活下去’。就在他父母要对我赶尽杀绝时,一位不知名的娘子突然出现,拦下了他们。我带着重伤逃离,被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所救,才捡回一条命。”

她转头望向案上昏迷的马逢舟,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直到二十年后,我遇见了逢舟 —— 他和泽文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时轻蹙眉头的模样都分毫不差,他还说梦里总见到我。这不是转世是什么?是上天可怜我们,给了泽文重新活过来的机会,给了我们再续前缘的可能啊!”

青鸟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开口追问:“那当年救你的小女孩,莫非就是云儿的阿娘?还有你说的那位拦下山神的女子……”

话未说完,花巧便轻轻颔首,接过话头笃定答道:“正是云儿的阿娘。” 她抬眼望向青鸟,眼底忽然漾起一抹恍然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的猜测:“原来天意早已注定。看青鸟郎君的模样,竟与二十年前救我的那位娘子有七分相似。想来那位娘子便是郎君的母亲吧?若非有这般深厚的修为,怎会连山神都能拦得住。”

青鸟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蓉姐儿。蓉姐儿眼中也掠过一丝欣慰与了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花巧的目光重新落回马逢舟脸上,语气愈发温柔,带着回忆的暖意继续说道:“我与逢舟的感情日渐深厚,时机渐熟。一次一同游玩时,我便如实告知他,我并非人类,而是一只修行数百年的猫妖。”

说到此处,她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起初他确实吓得不轻,转身便匆匆跑开了。可我心中坚信,他就是泽文的转世,这份跨越轮回的缘分不会就此断绝。我在原地等了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为等他一个答案。”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他回来了。” 苦涩散去,眼底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自那以后,我们便重新走到了一起,彼此心意相通,比他前一世的对我,爱得还要坚定、还要深沉。” 她说着,指尖轻轻拂过马逢舟苍白的脸颊,眼中的爱意与眷恋,足以打动在场每一个人。

众人听花巧娓娓道来这段跨越生死、纠缠两世的情缘,无不心头动容。清韵代性子本就爽朗易感,此刻早已哭得声泪俱下,双手捂着嘴竭力压制,肩膀仍不住地发抖;杨素娥、裴婉君等人也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其余人无不被两人的真情动容,黯然泪下。

青鸟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却无比笃定:“花巧,你与他的情意固然动人,可你该清楚 —— 凡人与妖殊途,本就难容于天地。妖身自带吸取天地万物精华的灵力,与凡人亲近之时,即便你毫无恶意,身躯也会不自觉地吸纳他的精元以滋养自身。长此以往,他的生机被一点点耗损,才会变成如今这油尽灯枯的模样。”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花巧心上。她猛地抬头看向昏迷中的马逢舟,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与记忆中泽文临终前的模样渐渐重叠,悔恨与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踉跄着起身,转身对着青鸟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青鸟郎君!求求你,救救他!” 她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浑身都在颤抖,“我与泽文错过了一世,好不容易才盼到他转世归来,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求求你,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能让泽文活下去,哪怕是废去我百年修为,哪怕是从此魂飞魄散,我都心甘情愿!”

她一遍遍叩首哀求,额角很快磕得泛红,泪水混合着地面的灰尘,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模样狼狈却无比执着,眼中满是孤注一掷的恳切。

青鸟看着她额头泛红、泪痕满面的模样,沉默片刻,语气放缓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方法确实有,只是过程凶险,代价极大 —— 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真的有办法?!” 花巧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方才的绝望与悲戚被狂喜冲散大半。她布满泪痕的脸颊上,泪水还在顺着下颌滴落,额角的红痕格外显眼,却顾不上半分狼狈。

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青鸟,眼神里满是孤注一掷的恳切与急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只要能救泽文,别说是凶险,就算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做到!郎君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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