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摁灭在桌角。
王准将照片逐张拿起,举到与眼平齐。
每翻一张,他的瞳孔就收缩一次,腮边的肌肉隐隐抽动。
“对上了?”龚秘半猜半问。
“……嗯。”王准微不可察地点头,他松开两指,让照片滑回桌面。
画面里,一个纸人直挺挺地站在民居门口,惨白的面部用炭笔潦草勾出五官,脸部两点猩红,似笑非笑。
“如果我没记错……”龚秘盯着照片里的纸人看了两秒,随即抬头,“你的第四次任务,好像也是纸人。”
“是一样的吗?”
“差别不大……”王准提起另外几张照片的边角,又快速过了一遍,眉头锁着,“这些东西,给张文和常威看过没有?”
度假村那次任务,他们两人也在场。
“还没。”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处理它们?”
“不不不!”龚秘将散落的卫星照和纸人特写一并收进文件袋,又啪地扣上搭扣,“纸人本身威胁等级不高,要不是我刻意压着等你回来拿主意,前两天就能直接火力洗地。”
“你有别的想法?”王准挑眉。
“对!”
将文件袋往旁边一推,龚秘身体前倾,“纸人能看见、能摸着,除了样子瘆人,真打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和别的诡异比起来,它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
他抬眼盯住王准,语气里带着军人特有的冷峻与自信,“你觉得,国家机器会怕这些软绵绵的数量?”
“那不就得了!”王准抬眼笑道,“三十一减一,也是好事!”
“你直接火力覆盖,把它们扫成纸屑,红色禁区就少了一个,新手特战队员还能拿实战练手……”
“一举多得,干嘛还等我?”
“江湖,可不光是打打杀杀——”龚秘拖长声调,甩出一句老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尾音在天花板下晃了一圈才散。
他胳膊肘抵在桌面,声音忽然压低:“那些诡异有没有脑子,我们暂时摸不清楚……”
“但它们之间——”
“也绝对不是什么太平盛世!”
“总之一句话,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说呢?”
“最关键的是,这位‘朋友’,我们有随时消灭它的实力!”
“这种‘好朋友’,可没那么好找!”一口气把算盘全倒出来,龚秘仰头灌了半杯水,目光越过杯沿看向王准。
“驱虎吞狼?”王准停了半拍,接着开口:“你想让我去跟那些纸人接触?”
“嗯,你有小黑跑腿传信,后方我们也会同步做一些相应的准备。”
“必要的时候,就送几支火箭弹过去炸开,让它们知道——”
“跟王队你合作,是它们唯一的选择。”
“先别那么乐观——”王准一盆凉水倒了下来,“如果那些纸人真是我以前碰到过的,合作不一定谈得成。”
“为什么?”
“我们的尸体,可能是它们制作纸人的原材料!”
“这是根本利益上的死结——”
“它们想壮大,就得弄到人的尸体,且不择手段!”
王准抬眼,少见的严肃起来,“龚秘,你难道敢做这种事?”
“将阵亡士兵和群众的遗体交给纸人,一排排码好,去换取所谓的‘合作’?!”
倒不是王准故意这样想,只是‘合作’二个字天生就带着对等筹码——
纸人要尸体,安全区要活路。
这是不可调节的矛盾!!!
单独的武力胁迫也没用……真逼急了,它们拍拍屁股就能搬家,临走前还能阴一手安全区。
“你别激动,我可不会拿什么尸体去换合作,谁要是敢开这个口子,谁就是全人类的公敌!”龚秘急忙摆手解释,“王队,我觉得你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
龚秘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不紧不慢:“你是不是认为人类是万物之灵?是这世界上唯一特殊的物种?”
“呃……”王准愣了半秒,“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当我跟你提到‘鬼’和‘神’这两个词的时候,你是不是下意识地在脑子里给它们套上了人类的外形?”
看到王准点头,龚秘继续说道:“这就是关键!”
“因为我们自视太高,总觉得宇宙围着自己转,于是便认定低等动物也会拼命朝人类模样进化。”
“你回想一下,以前电视剧里的神仙妖怪,是不是大多先保持动物特征,再慢慢化成人形?”
“嗯。”这问题几乎不用过脑,王准脑子里自动闪回‘西游记’和‘封神榜’的剧情。
“它们为什么要化为人形?”龚秘语速放慢,引导着王准思考,“因为在那些故事里,‘人’被当成了万物的尺度——”
“只有修得人形,才算得了道,才能飞天、被供奉、被理解。”
“说到底,是我们把‘人’当成了宇宙的中心,连妖怪都要先整容成我们的样子,才配谈修行、谈神通。”
“但,这是不对的!”
“世界上真正值得敬畏的东西,是‘生命’这一组织系统,而非局限于我们!”
“人类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仅仅是因为中枢神经系统发育更为成熟——”
“大脑的皮层沟回深度与神经元密度高于其他物种,赋予我们抽象符号与复杂社会协作的能力。”
“除此之外,我们在生物化学、能量代谢或遗传编码这些根本层面上,跟猪狗牛羊没有本质差别。”
“所以——”
“制作新的纸人,不一定非得要人类尸体!!!”
“只是它们碰巧发现——”龚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王准,“这里,刚好有制作纸人需要的物质或是元素……”
“以它们几乎为零的化学知识、工业技术、提炼水平,当然达不到人工合成或者提纯——它们只能捡来就用!”
“但我们不同,我们有!!!”
龚秘将杯底最后一口水咽尽,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嗒”声。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准,“合作只是第一步……”
“真正要紧的——”
“是把‘造纸人’这门手艺给弄到手!”
(一天降温了十五度,冻成狗了,昨天请假偷懒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