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巷!
大先生望着渡鸦传信上几行简短意赅的文字,不由摇头失笑转而递与大都督严烨!
后者将字条放置桌案,连同魏怀民一同瞧看,可不过数息皆如大先生一般失笑不止... ...
“郑南召一生颠沛多方,终于在花甲之年将自己卖个好价钱,可这家中儿郎却是不争气的!”
大都督严烨的一声感慨,算是断绝的郑功先的军中仕途!
而对面的魏长史闻言,亦是微微颔首附和道:
“没了主见,缺了意气,他的肩膀担不得我北地铁骑的贵重,依我看呐,春来之际调回望北城与个都尉差遣算了... ...”
两票直言不讳的否决后,大先生回身颔首,缓缓道:
“怀民所言便老夫心头所思,一门两校尉,倒是他家五郎有几分谋略,出来与他晋升一级!”
“如此一来,大家脸面上都好瞧... ...”
出身南域的郑南召一次孤注一掷,一次急流勇退,让其在整个北地边军声望一时无两!
倘若只因能力心性不足而裁撤郑氏儿郎,定会寒了将士之心!
而一升一降,倒是有了交代,便是郑南召也会思量明白其中三味!
三言两语后,大先生望向门口,沉声道:
“传令夜哭郎,让他告诉郑功先,咱们边军是如何行事的?”
——
望北城良人坊!
绯红社中宾客满棚,偌大戏台之上正演着一出露骨粉戏,花旦欲拒还迎间香肩微露,回眸之际,百媚横生... ...
顷刻间,满堂喝彩,叫好连连!
杂戏粉戏上不得台面,可即便如此,也有诸多拥趸!
只见二楼正中雅座之上,一名身材矫健的年轻人咧着大嘴,自钱袋抓起一把碎银便抛向戏台,
“好... ...”
随即看向一旁的俊美同伴,探身道:
“瞧瞧看,这才是女子嘛!”
“你看这眉眼,这风姿,当真是勾人呐... ...”
后者见其拿台上花伶与自己作比,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怒色,
“你要皮痒便直说!”
随着言语猛的一端怀中嫣红短刀,转而将目光落在台上,嗤笑道:
“要不我去与班主言语,让她今夜与你暖床?”
年轻人闻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忙里偷闲回道:
“哎...你不懂,如此雅事,让你言语的这般龌龊,我真是后悔带你出来了... ...”
“俊美公子”闻言,顿时神情一怔,侧目打量前者,见其目中未有丝毫淫邪,不由面露苦笑!
看来这次还当真是自己错怪了身旁袍泽,转而听着台上婉转凄厉,咂咂嘴,不由微微颔首,
好似...好似也不那般无聊... ...
一幕做罢,年轻人游兴未尽的抓起一枚窖藏黄柿子继而插上木管递过,
“我说啥子来着,好瞧不是?”
“你们还总笑话我,这气氛...这场面多美?”
“俊美公子”看着身侧如市井贩夫的袍泽,无奈轻叹,接过柿子吸上一口,不觉疑道:
“都大雪了,如何还有这柿子?”
冬日窖藏,便是能将新鲜瓜果留存一二月,却也无法储存到大雪节气!
年轻人闻言,眨了眨眸子,指了指黄柿子无奈道:
“你仔细瞧瞧,这是鲜的,新摘下的,哪里是窖藏的破烂吃食?”
“俊美公子”听此,双目顿露吃惊,继而咂咂口中甜腻,便知晓前者所言非虚!
年轻人见状,苦笑一声,缓缓道:
“你可不知道,近来这清溪商会可是将望北城的银钱赚绝了!”
“今年冬日的新鲜瓜果皆是出自清溪商会,城外的两处暖汤温泉全种上了瓜果,便是你手里的这枚柿子都炒到十金了,可便是这样依旧供不应求... ...”
“俊美公子”听此,猛的瞧见指头上的汁水,不由放到唇边舔舐,转而再次吸吮时,顿感香甜许多,
“小夜,谢...谢谢你!”
年轻人听着身侧罕见的娇羞,甚是不解风情的摆摆手,大呲呲直言道:
“无妨,反正也不是花费我的俸禄,这是今日清溪商会孝敬咱们的!”
“我不过是替你代领了两枚黄柿子,不用谢...不用谢... ...”
“俊美公子”越听越不对味儿,双眸缓缓瞪的滚圆,胸膛激烈起伏,先前心头小小的感激瞬息荡然无存,盯着手中憋去大半柿子,豁然想起前者口中的“两枚”,继而强压怒火道:
“你提我领了两枚,剩下的一枚呢?”
年轻人抬手挠了挠眉毛,指向戏台,直言道:
“喏...赏与方才的花伶了... ...”
“俊美公子”闻言,银牙紧咬,真想将手中黄柿子砸到前者脸上,可...可想到十金的价格又有些舍不得!
思量想去,狠嘬了口柿子,继而恼道:
“你的呢,回去还我,否则我...我... ...”
正值此刻,雅座四周半截围栏悄然打开,一名灰袍汉子含笑走来!
待到近前,躬身低声道:
“二位,东家急令,还请速归... ...”
——
正午时分,虞北乌堡难得迎来一阵风平!
即便依旧寒冷难耐,可在头上的大日头瞧着就惹人心暖!
然而,乌堡之内却是满是紧张与萧瑟之态... ...
二百余具尸首早已装殓完毕,单独盛放在一间营帐之内,而剩余的两千余甲士则加紧巡视,两夜间更是全员严阵以待,以防万一!
点将堂中,郑功先看向身着熊皮大氅,头覆狰狞面甲的夜哭郎,连忙自大案迎出,轻笑道:
“未想此次前来的竟是武判官,快请饮些热茶去去寒气... ...”
乌鸦巷无面人,十殿阎罗坐镇望北城,除非十万火急,否则绝不会外出差遣,而其下便是文武两判官!
文判官负责北地内在监察,而武判官则是针对北蛮鹰房探马等细作刺客!
而随着近两载虞水战事持续扩大,这位武判官夜哭郎的名号可谓在北地边军中盛极一时!
夜哭郎闻言,面甲后的双眸微眯,踏前一步,低声问道:
“郑校尉,敢问鹰房鹘隼杀害我们多少袍泽?”
郑功先听此,斟茶的手臂一怔,继而轻叹一声,
“这些刺客异常狠辣,手段刁钻... ...”
夜哭郎听着前者无用世故的前缀,再次问道:
“多少?”
郑功先面上一热,舔舐下唇边,直言道:
“二百七十六人,皆是一招毙命,有十余人堪堪... ...”
未待其继续言语!
夜哭郎一抖黝黑油亮的熊皮大氅,豁然转身,踏步离去,待行至门口处猛的停下身形,头也不回缓缓道:
“郑校尉,咱们北地边军这些年势微,可为何北蛮不敢越过虞水?”
继而自问自答道:
“因为咱们敢与他们换命,此次前来一百二十名无面人,皆是抱着必死之心前往,我也是如此!”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郑校尉随郑老将军来北地近十载,郑老将军是算是我北地之人,可你却没长出我北地边军的骨头!”
“求援固守?”
“随我去击杀那些杂碎,我敬你是条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