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冬日,酷寒无比,甚至到了小寒节气百姓们便会闭门不出,而虞水之地的战事,也因这天地之威告一段落!
然,此刻乌堡之内,豁然潜入百余之众,其装束皆是一袭黑衣,手持墨色透甲锥,三五一队,见人便杀,手法异常狠辣与老道,每一锥递出皆是眼眸喉咙,完全避开甲胄之坚... ...
一刻钟,三千守城甲士付出两百条性命后,终于在乌堡内集结成十余座军阵!
巨盾在前固守,长枪伺机而动,刹那弩绷簧骤响... ...
黑衣人身形如电,招法迅猛,配合得当,军中老卒不过瞬息便猜出前者身份!
北蛮鹰房,鹘隼... ...
然,尽管这百余精深武道的刺客甚为凌厉,可面对刹那弩的洗礼也只得扔下三十余具尸体暂避锋芒!
两刻钟后,十余身着重甲的小队仔细搜查乌堡后,方才确认这股来去如风的奇袭刺客已经离去!
听得禀报的守备校尉郑功先,面色阴沉,转而下令又加派多队人马搜寻,最终确保贼人真的离去,方才长舒口气!
踏足虞水之北,乃是百年未有之举,北蛮便是秋日落败,可又如何能让其安心扎寨,便是撼动不得,可也要惹得其一身腥臊!
而这位方才晋升校尉的郑氏子弟,在营帐中一连书写三封急报,却又抬手撕碎!
若是求援,自身无能之举!
然而一众鹰房鹘隼身上单薄衣袍,却是表明周遭定有据点,甚至此次不过是佯攻刺探,或是稍时,或是明夜,若有大批高深武者集结的劲旅,自家这三千步卒如何能守得住?
倘若丢失此地,无论是军法还是脸面,自己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
正值其深思之际,在旁的幕僚上前低声道:
“少爷...嗯...校尉大人,此次鹰房鹘隼刺探城防乌堡,短兵相接,互有损伤!”
“然,鹰房鹘隼闪退之际,旷野之上人影攒动,恐有千人之数!如此之多精深武者,乌堡守备略显不足,还望大先生派遣无面人前来策应方保虞北乌堡无恙... ...”
一番言语,顿时让郑功先眼前一亮,转而侧头望着自家爷爷指派的幕僚,
“曹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这...这千余武者,当真是我这三千步卒的为难... ...”
稍时,一只渡鸦冒着寒风向南而去!
天光擦亮,昏暗之际!
七八队黑衣人,自风雪中狂奔,直至瞧得前方一缕炊烟,方才心头一宽!
数百鹰房鹘隼,均是气血充盈的修力武者,可这一夜的奇袭狂奔,周身气血也几近枯竭!
天时之威,当真人力难以抗衡... ...
秋末冬初,周晏设计屠尽虞北十余寨子庄子,而此刻距离虞水乌堡最近处的一处北蛮马匪寨子,却是炊烟四起,人头攒动!
大堂之上,鹰房百户裹着温热毛毯,灌下一碗姜汤,一边打着冷颤一边汇报,
“禀千户大人,此役奇袭斩杀守备步卒约八百余众,鹘隼损失七十六人!”
“据八队鹘隼勘探,虞水百里兵栈乌堡驻防甲士,最少有一万五千之众,且都配备了刹那弩!”
“其中...其中并不起眼的兵栈还在暗中安插了武道高手,而且...而且卑职在主堡中感受到了几股气息,其实力修为深不可测,可不知为何其并未出手... ...”
拓跋翰闻言,拇指搓动手背,脑中细细思索着前者言语!
半晌过后,望着身前嘴唇发紫的爱将,抬手自炭火上取来温热的奶子递过,
“回去告诉儿郎们,今年家中所有赋税全免,赏赐照旧,另外战死儿郎家中抚须翻倍!”
“倘若家中孤儿寡母难以过活,凭着鹰房文书可来前三部过活... ...”
此言一出,身前鹰房百户面色动容,双手捧过奶子,高声道:
“谢拓跋千户恩赏,卑职替死去的儿郎与千户大人叩头了!”
随着言语,其便要翻身跪拜!
然,立身在旁的慕容恒却是轻咳一声,
“咳... ...”
“拜啥子拜,快去泡个热水澡吧,都冻成啥鸟样子了... ...”
拓跋翰闻言,侧头狠狠瞪了其一眼,继而上前搀扶鹰房百户,
“退下吧,好生歇息!”
片刻后,慕容恒小心打开袖中的油纸小包,抬手自小半茶饼上掰下一块,待投入银壶之内顿觉索然无味,随即又咬咬牙掰下一块,方才将仔细包好油纸塞回怀中!
一捧方才落下的白雪投入银壶,炭火之上不过数十息便听得滚沸之声,紧随一抹沁人清香弥漫大堂!
拄头闭目,皱眉苦思的拓跋翰,不由得抽动鹰钩鼻,咂咂嘴,侧头望着半徒半友的小子,
“哦?”
“这龙源胜雪在北庭可算是真真的稀罕物,你是如何弄得的?”
陵州的龙源胜雪让少年直接断绝,接替者便是湖中紫薇先春!
然,品茗者自有心头好,而这位慕容氏倍受宠爱的嫡子,却是刻意寻了个做蜜饯生意的商贾,让其每次偷偷夹带十块茶饼过关!
如此分量自是容易夹带,且其还许下重金!
这一年中苦了诸多北蛮贵人的口舌之欲,可慕容恒却是喝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想到旁人有钱也品尝不到之际,这口中香醇便又徒增三分!
然,秋时虞水之役,那商贾见战时大起便直接打道回府,可如此却苦了慕容恒,看着每日见少的茶饼也只得细细思量,希望仅有不多能扛到春来开关... ...
慕容恒闻言,绝不能将自己的渠道相告,随即与其斟满一盏,轻佻笑道:
“那陵王妃听闻慕容氏有一才俊,心有结交之意,便差人与我两车茶饼!”
“可我思量她人老珠黄,便收下礼物将人打发了... ...”
早已习惯前者的不着四六,拓跋翰抿下一口温热,闭目颔首,感受着口中醇香中风韵,不由缓缓道:
“大夏...神州...是处好地方,是处好疆土啊... ...”
慕容恒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探身低声道:
“何止是山水好,那能掐出水的大夏女子方才是妙物呢!”
“前些时日,我易容去鹿蜀镇可是消遣了好几日,当真是...嗯... ...”
言语至此!
瞧着拓跋翰笑意渐浓的面庞,慕容恒嘴角抽动讪笑道:
“刺探情报,自要去鱼龙混杂之地,尤其是烟花柳巷,最是能得到意想不到情报... ...”
拓跋翰怔怔望着身前年轻人,罕见的未去责骂教训,继而口中喃喃,
“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
转而抬起茶盏抿下一口,
“你说这是大先生的故布疑阵还是另有所图?”
乌堡之内潜藏诸多修为高深武者,甚至还有让龙象武夫忌惮的存在!
可面对奇袭突刺,却是引而不发,为何?
引诱大举来犯之时,继而一举歼灭?
还是让自己投鼠忌器,继而安然度过这个冬日?
交锋十载,对于这位北地的定海神针,拓跋翰太过了解,其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慕容恒闻言,转动手中茶盏,嬉笑道:
“这死冷寒天的,交交手,也刺探到了守备人数!”
“这个过场啊,我瞧算走完了!”
“难道大汗还真要凭着咱们这点人马去夺了乌堡兵栈?”
拓跋翰听此懈怠之词,却未动怒,三思过后,摇头苦笑,将手中茶盏一推,
“来...续上...再续一盏,这个过场才算走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