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晕抱着葡萄慢吞吞地吃,漆冗在转过身面向国王王后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眯起眼眸,扯出一道凶残的笑来。
哪怕再无法接受,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件事:他要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下。
不过也没所谓,毕竟在他心里,漆冗早就不是他的儿子了。
漆冗走至他面前,蹲都懒得蹲,拿鞭子甩了甩他的脸,恶劣地勾唇:“有什么遗言吗?”
他故意拖长尾音:“父、皇。”
国王一双混浊双眼满是不甘与愤恨,老泪纵横,“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一生的耻辱!我为皇室蒙羞!我为家族蒙羞!我为地神蒙羞啊!”
他每多说一句话,漆冗身边的紫就浓郁一分,眼底的深渊就深下一尺。
王后大惊失色,拼了命地要去捂国王的嘴。
“蒙羞?”漆冗不怒反笑,笑声回荡在森严的城堡里,格外畅快愉悦,他像完成了执着一生的大业一般轻吐出一口气:“太好了。”
“我这七百多年里唯一致力于要做的事,就是要让你活在不安与耻辱之中,让你和我一样不甘,和我一样痛苦,让你和我一样怨恨。”
“现在我做到了。我的七百年结束了,我现在不会不甘,不会痛苦,也不会怨恨了。”
“所以——你也该安息了。”
他轻轻歪头,笑着看向王后:“母后,后退一些,别不小心误伤了你。”
王后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可怕的疯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漆冗拔出腰间短剑,抓着国王的头发,慢条斯理、一点一点地割下国王的头颅。
王后吓傻了,崩溃地捂上头,想要尖叫出声,然而她像被扼上了喉咙一般出不了声,只有细碎的呜咽在拼命往外爬。
鲜血浸透了漆冗的手,又无声地流了满地。他眼眸里一片平静,在国王痛苦怨毒的注视下缓慢地切割着,说话轻轻的:“别出声,别吓到朝晕,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了。”
王后猛地捂上嘴。
“ 我什么都知道,父皇。”他语气轻柔,像在讲一个温馨的故事:“我知道你重修石金门的目的就是杀了我;我知道你无数次去我的床边,只是为了手刃我,所以我后来几乎不睡觉;我知道我手上好几幅魔龙界的地图都是假的,你想借刀杀人,所以我停止了攻打魔龙界的计划;我知道把我关入死牢后,你会找一个时机把我杀掉。”
“你有什么可恨的呢?成王败寇而已,”漆冗浅浅微笑:“你要恨,就恨祸害遗万年。”
伴随着最后一下刀刃划烂皮骨的声音,漆冗手提着死不瞑目的人头,随手扔向王后,笑着看她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到王座后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沆瀣一气要对付他的时候,那么地情比金坚,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王后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这副样子传出去,不会坐上王位的。”
漆冗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他们看不到我们。没人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吓到朝晕。”
话音刚落,她眼前恐怖的人头直接化成了一摊水晶碎片,凛凛碎光几乎闪瞎了她的眼。
脑海里的弦彻底断了,王后闭上眼睛,尖叫出声。
朝晕刚好吃完最后一颗葡萄,听到尖细的叫声后回头,只看到了一地水晶碎片。
她小跑过去,站在漆冗旁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漆冗说:“上一任国王逃跑时不小心掉下来的水晶。”
“哦!那他真不讲卫生!乱扔垃圾!”朝晕控诉,顿了顿,又说:“还贪污受贿!居然随身带着一整颗水晶!”
后面的士兵:……
这波纯硬骂啊。
说着说着,朝晕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一脸震惊:“他跑了?!”
漆冗瘪眉,一脸失望:“对啊,跑了。”
“哎哟!”朝晕恨铁不成钢地拍他的脑袋:“笨啊!一个死老头都能让跑了!”
漆冗揉揉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唉,我太弱了。要是以后他回来找我报仇怎么办?”
朝晕挺起胸膛,展现自己的女子气概:“没关系!到时候我来保护你!”
漆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勾唇笑,低头碰上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
朝晕又好奇地戳了戳他身边的紫雾,戳不到,沉思片刻,突然一张嘴,咬了一口下去。
咬下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苦脸颦眉,反呕出声:“好难吃!”
不过好奇特!
她舔了舔嘴唇,又不死心地准备再吃一口,却被漆冗重重地拍上脑袋。
士兵:!!!
来了来了!大王子要拍碎她的脑袋了!
然而漆冗只是皱眉掐上她的脸蛋,把那些雾气给拽出来,加重语气:“别什么都乱吃。”
朝晕冲他吐舌头,又被打了一下。
旁边的王后一脸恍惚地看着他们,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能懂点事吗?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背着她偷偷做了那么多事,但是漆冗不是没死吗?为何要这么记恨呢?就非要闹到这个程度吗?
她不是偏心,她只是想牺牲漆冗的一点点自由、一点点时间、一点点能力,换取珍贵的和平和自由,这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吗?
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她、她的丈夫、她深爱的孩子都完了,她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呢?
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不该有妇人之仁,就应该狠下心肠!
当情绪崩溃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颤抖着手指向朝晕,狠心道:“你喜欢她是吧?你爱她是吧?”
有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漆冗皱了皱眉,面色一寒。
女人痴痴地笑着,容色癫狂:“我告诉你——”
后面的话朝晕听不到了,因为漆冗捂上了她的耳朵,她能听到的只有手指摩擦耳廓的沙沙声,女人尖利的嗓音被隔绝在外,像一大滩雾,摸不到,听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