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
听了杨天行的一番话,杨天雄幡然醒悟:原来这十年间,自己一直都是错误的。
他原以为公输无忌背后的势力真的仅仅只是想以墨堡作为退路而已,但其实对方图谋更大,甚至于意图彻底掌握墨堡,掌握青龙会。
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傀儡而已。
志大才疏者,最怕被人利用,最怕被人欺骗……
自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起,一直以胸怀大志自居的杨天雄,便瞬间形象崩塌,心防崩溃,成为一个任人玩弄的傀儡。
想明白了这一点,杨天雄陡然起身,凌厉的目光瞬间转向公输无忌。
“杨天雄,你,你要干什么?”见杨天雄一双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并重新拿起长枪,公输无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杨天雄冷冷地开口道:“我使了一辈子的枪,被人当枪使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见此情形,各部首领纷纷起身,欲要一起动手,助杨天雄一臂之力。
不想杨天行却将法枪一驻,阻止众人,而后开口道:“不许动,且容他戴罪立功。”
各部首领心领神会,知道杨天行尚且念及兄弟之情,此举正是在给杨天雄从头再来的机会,便又纷纷坐下,静静在一旁观战。
铁枪挺立,枪尾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震鸣。
公输无忌吓得一哆嗦,竟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似已心灰意冷,要在此坐以待毙。
杨天雄未存半点怜悯之心,调转枪头,对准了公输无忌的身体,随即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直刺,朝公输无忌心口猛地扎了过去。
铁枪呼啸,势不可挡。
可公输无忌竟然挡住了。
在铁枪刺来的瞬间,公输无忌仅仅伸出一只手,便轻描淡写的握住了迅速逼近身体的铁枪枪杆,并轻而易举的让杨天雄手中这支急速刺来的铁枪停在原地,不得寸进。
杨天雄愤怒加持下的全力一击,仅仅被公输无忌的一只手,便轻易给挡下了。
面对预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杨天雄心中陡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惊奇的一幕。
然而公输无忌的能力不仅如此。
一直以来,此人都在藏拙。
事到如今,既已阴谋败露,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很快,杨天雄紧握铁枪的手掌就感受了一种莫名的巨大压力,原本紧握在手中的铁枪,枪尾竟在缓缓上抬,而枪杆亦在慢慢弯曲。
公输无忌握着枪头的那一只手竟然在暗自发力,试图硬生生地掰弯这杆铁枪。
直至此时,杨天雄才感到危机,心道:“不好,原来公输无忌一直是在藏拙,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对付。。”
为了对抗枪头传来的巨力,杨天雄青筋暴起,热汗横流,却只能看着历经千锤百炼的铁枪枪杆在一点点弯曲,却对此无能为力。
杨天雄蓦的想起了什么:先前触发甬道中的石碑机关时,在前开路的霸下部首领杨天霸被石碑所压迫,而众人合力解救时,也是在公输无忌搭上一只手的瞬间,石碑巨大的压力陡然减轻,并缓缓抬了起来。
那一只手并非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真的有一个拥有巨大的力量的手掌在扭转乾坤。
就在思考的功夫,杨天雄手中的铁枪已被掰成了半圆的弧度,然后听到“崩”的一声巨响,浑铁打造的枪杆竟然被硬生生的崩断了。
杨天雄手中陡然卸力,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公输无忌依旧站在原地,略微扫看了一眼自己的那只握着半截铁枪的手掌,被枪尖划破的皮肤之下,竟然没有一丁点的血液流出,而是显露出钢铁的颜色。
那竟然是一只机关手臂。
此刻,公输无忌神情大变,再无半分先前那般唯诺畏缩的模样,反而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呵,哈哈,哈哈哈……”
笑罢,公输无忌冷冷开口道:“杨天雄,乖乖做个傀儡,在我等扶持之下坐稳青龙会会主之位,难道不好吗?你我十年的交谊,就算你现在反水,杨家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天堂走路你不走,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的路走绝呢?”
“是啊,为什么要把路走绝呢?”杨天雄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贪,妄图假他人之手掌握青龙会;我甚至蠢,不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你们真的只想寻墨堡作为庇护,而非试图掌控墨堡。但是,我至少还有那么一丝丝身为杨家儿郎的血性。”
“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话,公输无忌将手中的半截铁枪“嗖”的一声掷了出去,机关手臂的力道凶猛异常,铁枪更是快到只剩下残影,直奔杨天雄胸膛而去。
“二弟”,
“二哥”,
“二伯”……
见此情形,杨家各部首领纷纷起立,想要前往支援,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爹!”
杨志兴大喊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妄图用身体挡住那杆横飞而来的半截铁枪。
然而未等到杨志兴以身挡枪,一个迅捷的黑影竟抢先一步奔至杨天雄身前,刻满红色铭文的法枪自斜刺里陡然伸出,一挡一挑,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极速飞来的半截铁枪。
随即,又见杨天行手中法枪一抡,半截铁枪在法枪之上呼呼地打着转,而后“嗖”的一声,竟彻底调转方向,朝着公输无忌猛插了过去。
“噗!”
半截铁枪刺穿了公输无忌那宽大的灰色布袍,使得其身形倒飞,被硬生生钉在墙面之上。
刚刚站起身来的一众首领见到此种情景,俱皆瞠目结舌,惊骇万分。
只因方才杨天行出手时的身法太快,简直让人聚精会神都难以看清楚,更是远远超出杨家各部子弟一大截。
在几人的印象之中,杨天行不该有如此实力才对。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率先进入墨堡的杨天行,在从墨吟口中得知了部分盟主堂惨案的真相之后,曾被墨吟请求继承青龙会会主之位,以防有其他首领被人利用,使得青龙会被恶人掌控,沦为阴谋的牺牲品。
然而这一提议却被杨天行断然拒绝。
彼时,他的实力、威望尽皆不足,如果贸然继位,定会引起手足相残,使幕后策划之人渔翁得利。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青龙会沦为阴谋的牺牲品,杨天行建议立即封闭墨堡,以这座机关坚城为依托,拒绝外人进入,并静待时变。
正因如此,才有了这十年的布局。
而在墨堡封闭的十年之中,追查真相之事全由心思缜密的墨吟负责,至于杨天行,则摒弃了一切活动,终日与法枪为伴,日夜苦练。
他知道,自己没有三哥杨天笑的天赋,亦没有二哥杨天雄一身蛮力,可他却有最坚韧不拔的毅力。
十年以来,日复一日的挥枪,使他的实力早已凌驾于众位首领之上。
既然继承了法枪,就一定要拥有匹配的实力才行。
没有暴力,如何执法?
若非杨延朗的成长过于迅速,超乎预料,杨天行本人应该是作为替杨延朗兜底的后手而存在的。
只不过杨延朗仅凭自己的力量便制服了杨天雄,才使得杨天行的出场略微延后罢了。
虽为杨天雄挡下致命一击,杨天行却并未懈怠,反而依旧紧紧盯着被半截铁枪狠狠钉在墙面上的公输无忌。
他从不轻视对手,亦不相信身为机关大师的公输无忌会就这么被轻易的击败。
果然,片刻的沉寂之后,公输无忌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
他的那只机关手臂将半截铁枪拔了出来,随意丢在地上,被长枪刺破的灰色长袍之下,同样露出了金属的颜色。
“嘶……”
公输无忌倒吸了一口冷气,开口道:“还真是疼啊!百年大派,果然底蕴不俗!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
杨天行眼神凶狠阴鸷,那一杆布满红色铭文的法枪朝前一指,语气冰冷:“公输无忌,如今你的阴谋被揭穿,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公输无忌冷笑一声,开口道:“筹谋十年,好不容易进入墨堡,若是功亏一篑,不能将这座机关城收入囊中,我心有不甘啊!”
说罢,公输无忌竟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他掸了掸手上的尘土,随即将那宽松的灰色长袍猛地一脱,露出了本来面目。
长袍之下,公输无忌的大半个身体都被钢铁覆盖,而方才半截铁枪击中的胸膛处,仅仅只有一个浅浅的银色凹坑罢了。
这个家伙,竟然将自己改造成了真正的机关人偶。
看到这一幕,简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炸裂。
究竟是什么样的狠人,才会如此改造自己的身体。
“负隅顽抗者,死!”杨天行并不多话,亦无畏惧。
他手执布满红色铭文的法枪,再度冲上前去。
与此同时,机关城中枢之中,通过那面镜墙观战的陈忘等人,也都被这多次反转的精彩决斗所吸引,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议事大厅内的一举一动。
而陈忘本人却在深思,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身处墨堡深处,在杨家各部首领的围观之下,阴谋败露的公输无忌仅仅孤身一人,就算是藏了再多的底牌,都不该如此淡定才对。
除非,他还有别的帮手。
心念电闪之间,陈忘的眼睛在镜墙上略一扫看,立刻便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拍了拍墨隐,随即朝前一指,问道:“墨隐先生,这么多块镜子陆续变黑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映射着议事大厅的那一面镜子之中,听陈忘这么一提醒,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紧接着,大家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只见自机关城大门向内,已经有无数面镜子失去了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正这般看着,映射着离议事大厅最近的棺室的那一面镜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的变黑了。
不过这面镜子在变黑之前,有过一阵不寻常的闪烁,有一种被击碎的感觉:只不过被击碎的并不是机关城中枢镜墙上的镜子,而是藏在棺室之中,属于影象传输的源头的那一面镜子。
“不好,”墨隐惊叫一声,随即喊道:“墨堡被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