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祖爷、太宗爷先后离开偏殿,
刚刚几乎被训晕了的朱厚熜,
只觉威压感骤降,
心绪也稍稍回缓过来。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身边的大明皇帝们,身躯竟然都在颤动着。
他有些莫名其妙,
两位最强横的老祖宗都离开了,
怎么大伙反倒还怕起来了?
只听,
朱高炽发出求助声,
“娃儿们,快来扶朕一把。”
朱厚熜认为这是讨好洪熙爷,修复移除牌位伤掉造成伤害的好时机。
他率先地拱手称是,而后迈步向前,
片刻之后,
朱高炽坐回了属于他的主位,
而已经彻底虚脱的朱厚熜,
终于明白了什么其他皇帝先前会浑身发颤,
与两位老祖宗靠帝王威势和超强的武力,精神上压制他人不同,
洪熙爷是纯粹靠自身的“斤两”,
以“重”压人。
来自祖宗的精神和肉体双重摧残,
令朱厚熜懊悔不已,
四十五年前,
朕也许不该进京的!
......
仪仗规模庞大的海关车队进入国子监,
林豪刚从车厢里出来,
就被眼前的迎接阵仗搞得一愣。
只见,
祭酒胡季安一脸堆笑地向着自己的马车走来,
他的身后,
数百名太学生列队挺立,双眸泛着金光。
林豪有些哭笑不得,下了车朝着胡季安回礼,
“胡大人,本官还挂着国子监教授的职衔,”
“也算是回岗,”
“用不着来这套迎接虚礼吧?”
胡季安笑容如菊花,“这哪是本官要这样的,是大伙听说了你要亲来庆典现场,观看才学大比拼,自发过来相迎的。”
“同学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本官也就是过来随便看看。”林豪谦让道,
他明白是自己的“钞能力”,发挥了大作用,
借庆典,开展才学大比拼,他意在变相地给国子监太学生们资助,
几十文的参赛补助,还有一两银起步的优胜彩头,
对于一小部分家境优渥的太学生,
可能不算什么,
但对数量占多的寒门子弟,这算得上雪中送炭。
林豪上前热情地和相迎的太学生们拱手见礼,说了几句关切的话,鼓励众人好好学习,在等会开始的才学大比拼中,好好发挥,
并许诺才学大比拼效果好的话,以后要不定期举办,
相关费用由海关司继续承担。
一众相迎的太学们,几乎都是贫寒学子,
听到之后还有这种机会,顿时热泪盈眶。
林夫子,真仁义之师也!
一顿“打鸡血”过后,
林豪便跟着胡季安等几名助教,往内院方向走去。
经过中院,
林豪和在场的学子们拱手致意,
却见东西庑“六堂”所在的房屋,焕然一新,感叹一声,
“朝廷今年财税收入大增,”
“终于是肯赠拨款项,修缮教室了,”
“善哉!”
林豪知道,国子监的拨款,都优先用于书籍、教材的印制等等,与教学相关的核心开支上,
像教室、宿舍修缮等硬件设施的完善,反而放到次要位置,
而太学生们心有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毕竟,来国子监,是寒窗苦读的,不是来享福的,
部分贫寒学子更不会有什么怨言,
因为国子监最陈旧的杂物房,都比他们的土房强上百倍。
胡季安愣了一下,面露紧张之色,轻声道,“非也,朝廷还没专门拨付修缮款项,”
“这钱,是从庆典筹备银上转用的,”
“陶德远,不是说会奏禀你同意的么?”
林豪也是微微一愣,
原来是挪用庆典的款修的,
难怪胡大人今日对我笑得格外灿烂,还是受我的“钞能力”影响啊,
只是陶赫说过这事么?好像没什么印象,
当惯了甩手掌柜,
都不爱记事了。
“额,许是在奏报里提过,本官没注意到吧,”
“不过胡大人和德远商量过了,觉得没问题就好,”
“本官和胡大人你一样,向来主张给学子们,营造好优异的学习环境。”
“都是方孝孺那群老腐儒,穷讲什么寒窗苦读,抵制修缮,将款项专用于制书。”
听到林豪没有怪罪自己等人挪用庆典款,
胡季安先是舒了一口气,
而后听到林豪痛斥方孝孺等人的迂腐行为,
他的心绪,再度下沉,
自己上任以来,被这帮老教授各种掣肘,
虽然与林豪亲近之后,局面有所改观,
可在士林界,
他已经被归为“林党”,
声誉自然也被林豪的“恶名”所拖累,
他还是渴望能恢复当初儒学大师的清名,
胡季安叹声道,“各有各的难处啊,想改好太难了。”
一语双关的感叹,林豪自然是没理解出来,“就修个房屋,改善同学的环境而已?哪有那么难?”
“非要屡次挪用修缮专款?”
“分明就是他们故意在掣肘你这个祭酒。”
说着,林豪发现院中的太学生们,都竖着耳朵在听自己说话,
他本身就对方孝孺这帮教授们的迂腐很是不满,
遂想到了正好借机找茬拉仇恨,
他拉高声调,继续说道,
“那帮老腐儒,他们就是自己读书的时候受苦,就见不得自己的后辈学子安逸地读书,”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就把别人的伞撕烂?”
“这等行为,着实可耻!”
“不行!本官的正义感压不住了,方孝孺那帮老腐儒人呢?怎么不来迎本官?”
“本官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在场的太学生们:......
“撕伞”么?
林夫子又在讲暴论了?
但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胡季安面露苦相,他现在只想缓和各方矛盾,可不想林豪闹腾,
“林大人息怒,方大人他们都外出公干了,或去翰林院、或去大本堂,”
“这几日是庆典大喜之时,有什么问题,还以以后再说为宜。”
林豪面露不屑,
看来那帮老腐儒,是故意躲着我,
“胡大人说的有理,”
“不能让他们坏了好氛围。”
胡季安再舒一口气,
还没说话,
却听林豪继续大声说道,
“方孝孺等人,区区几颗老鼠屎而已,不是国子监守旧问题的根源,”
“根还是在于陛下的失察和无责任心,”
“他多次声称太学生都是他这个天子的学生,”
“可就这等住宿和学舍条件?”
“连宫里的内侍都不如!”
“这是要培养栋梁之才,还是培养奴仆?!”
在场所有人,皆是汗毛一竖,
林大人又“发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