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顺躬身叩首,语气恭谨如仪:“娘娘思虑缜密,有您坐镇把控,所有线索必能滴水不漏。奴才这便在殿外候着太医,待诊明沈贵人‘胎气’虚实,便将这死鸟的异状、翅羽沾染的泥土痕迹一并整理妥当,亲禀陛下,请旨交由慎刑司彻查根由。”
话音刚落,殿外小太监在外通报道:“淑妃娘娘驾到!”
谢知意步履匆匆踏入殿内,衣袂翻飞间难掩焦灼。
厅中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错落有致:“妾身(奴才、奴婢)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谢知意抬手虚扶,目光径直望向沈落霞,语气满是关切,“贤妃娘娘,沈贵人如今情形如何?”
“太医尚未抵达,具体情形,眼下还难下定论。”沈落霞语调沉静。
谢知意在椅子上落座,柳眉微蹙,沉声道:“方才来时,已听闻是死鸟惊扰了贵人。这永福宫戒备森严,好端端的怎会有死鸟凭空出现,还偏偏冲撞了身怀六甲的沈贵人,此事着实蹊跷得紧。”
沈落霞微微颔首,“妾身亦觉得此事绝非偶然。方才已命人查验,那死鸟……原是中毒而亡。”
“毒”字尚未落地,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的通传声传来,“太医院陈院判、贺大人到!”
随着通传声落,陈院判与贺铮并肩疾步而入,两人皆是一身青色官袍,神色凝重。
行礼过后,不及多言,便径直向内室走去,生怕耽搁了诊察时机。
厅内众人瞬间屏息凝神,衬得气氛愈发沉凝,静等诊断结果。
约莫半炷香的光景,内室的门帘被轻轻掀开,陈院判与贺铮并肩而出,两人神色复杂至极,非但没有半分如释重负,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大人,沈贵人的胎儿究竟如何了?”谢知意关切地问道。
陈院判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艰涩:“回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刘公公,臣有要事禀报。经臣与贺大人反复诊脉查验,又辅以药材验证,沈贵人……实则并无身孕。”
“这怎么可能?”谢知意猛地拔高了声音,语气中的诧异溢于言表,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
早前她觉得这孕有蹊跷,这下得证实了。
她收敛心神,蹙眉追问道:“此前太医院明明已经确诊,脉案俱全,怎会突然说没有身孕?莫不是诊察出了差错?”
沈落霞语气中同样带着难以置信:“陈院判,此事关乎皇嗣,非同小可,你此话当真?这般大事,可万万不能妄言!”
“臣岂敢欺瞒娘娘!”陈院判缓缓抬头,目光坚定,语气无比笃定,“沈贵人脉象虽显滑利,却并非孕脉,实为体虚气滞、肝气郁结所致的假孕之象。此次受惊摔跤引发的腹痛出血,也并非动了胎气,而是气血紊乱导致的经血异动。”
贺铮亦上前一步,躬身补充道:“臣已复核了此前所有脉案记录,又取了贵人贴身之物查验,确无半分孕象。此事关乎宫闱清誉与太医院声名,臣等不敢有半句隐瞒。”
谢知意脸上满是错愕与茫然,她抬手按住眉心,似是难以置信般喃喃道:“该不会是沈贵人盼子心切,竟连自己是否有孕都分辨不清?还是说……”
话说到此处,她突然顿住,像是猛然觉察到什么,倏地抿紧了唇角,余下的话尽数咽回喉间,只留下一片耐人寻味的沉默,引人遐想。
沈落霞目光微闪,顺着她未尽的话音接道:“淑妃娘娘所言极是。太医院素来严谨,如今竟出现这般纰漏,实在匪夷所思。皇嗣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此事已非你我能够处置,必须即刻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定夺。”
谢知意转头看向刘永顺,语气急切却条理分明:“刘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宫闱清誉与太医院声名,刻不容缓!烦请你即刻前往养心殿,向陛下详实回禀。陈院判与贺大人确诊沈贵人是假孕之象,腹痛出血并非胎气受损,另有那中毒而亡的死鸟、翅羽沾泥等异状,桩桩件件都要一一奏明,半分也容不得疏漏!”
刘永顺连忙躬身领命:“奴才遵旨,这便前往养心殿面圣!”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待刘永顺走后,谢知意才看向沈落霞,语气带着几分商议:“贤妃娘娘,虽说我俩暂管六宫事宜,但终究是皇后娘娘统摄六宫,此事亦需禀明娘娘,请她定夺规制。本宫想着让寒露即刻动身前往启元宫,不知能否烦请贤妃允准春丝一同前往?两人同行既能互为印证、周全言语,也更显郑重,免得途中有任何差池。”
谢知意的谨慎与周全,正合沈落霞的心意。
她当即颔首应允:“淑妃娘娘所言极是。皇后娘娘统摄六宫,此事自当禀明请旨。春丝办事稳妥,便让她随寒露一同前往启元宫,将永福宫诸事一一禀明,务必详实周全,不可有半分遗漏。”
“是,奴婢遵娘娘吩咐!”春丝连忙躬身应诺,神色恭敬。
谢知意亦对身旁的寒露递了个眼色,寒露应声上前,躬身道:“奴婢遵命,定当如实禀报,不敢有半分隐瞒。”
两人匆匆退下后,厅内的气氛愈发沉凝。沈落霞看向陈院判与贺铮,语气沉了几分:“两位大人,此事牵涉太医院过往诊断,还需你们将脉案、查验凭据一一整理妥当,稍后陛下与皇后娘娘问起,也好有个分明的交代,切勿出了差错。”
“臣等省得,这便去整理凭据!”陈院判与贺铮齐齐躬身应道,神色愈发凝重。
就在此时,内室突然传来沈贵人尖利刺耳的咒骂声,满是娇纵的蛮横与歇斯底里的愤怒:“庸医!都是一群草菅人命的庸医!我明明怀了龙裔,腹中胎动都真切得很,你们竟敢颠倒黑白说我是假孕?定是受了旁人指使,想要谋害我的孩子!”
紧接着,便听到内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沈贵人挣扎着要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