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暗潮逐渐平静。
暗紫色天空下的摩天轮上,独留一个座舱缓慢地旋转。
阐道者探出头,望着下方遍地尸骸,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方九先生有如此神力,此前为何不曾展现?”
马克伸手扒住座舱边缘,迎面吹着冷风,表情复杂:“可能他真把这当游乐园了?”
“什么意思?”
“前面都在玩,现在尽兴了,所以不装了。”
“那我们在其他项目里吃的苦算什么?”
“算我们自己找罪受。”
阐道者和马克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一个遭老罪的苦笑。
唯有浮士德没听见两人对话,从刚才开始就跟个亲临演唱会前排的追星族似的,眼睛放光地盯着方九,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拍照留念。
异常生物不再现身,摩天轮继续安稳地旋转。
等到终于转完一周时,摩天轮的中心轮盘突然亮起彩光,一阵欢快轻松的乐曲响了起来,同时摩天轮两侧喷射出一道火线,在高空炸裂,化作两束砰然爆炸的绚烂烟花,点亮暗紫色的天空。
阐道者三人急忙离开座舱,正巧看到方九踩着大壮回到地面。
浮士德冲到方九面前,“哥,牛逼!太牛逼了!你啥时候变得跟那什么宿傩似的,空间斩顺手就来啊?”
方九摆摆手,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人总会进步的嘛,都是锻炼的结果。”
——虽然他压根没锻炼,纯靠堆死亡次数和回收【色彩】才实现精神力质的飞跃。
“方九先生,名不虚传。”阐道者大爷露出一丝笑容,走上前来,朝方九抱拳行礼。
方九毕竟跟阐道者接触不多,突然被一六十五岁大爷弯腰行礼,下意识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别别别,给我整得怪尴尬的,我这就是些不足为道的小手段。”
“小手段……”
阐道者嘴角抽抽,再次抱拳行礼:“方九先生过谦了。”
方九张了张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过谦。
毕竟空间切割确实是他最基础的能力。
但方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而是将目光锁定在前方的摩天轮上。
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中心轮盘的眼球已然消散,老旧的摩天轮上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座舱,绚烂的烟花接连在空中炸响,七彩的烟火照亮天空,总算为这座压抑的游乐园赋予一丝生机。
方九缓步踩上台阶,走到座舱前,慢慢伸出手。
一抹幽绿从掌中溢出,蔓延至座舱表面。
“污染。”
伴随着一声低语,绿色急速蔓延至整座摩天轮。
阐道者等人看见幽绿逐渐浸透摩天轮的每一寸角落,渗进它的表面,像是要将它填满般紧紧包裹。
下一瞬间,一团污浊的漆黑从中心轮盘内涌出,变化成一棵嫩芽,再快速成长,最后长出眼球状的果实。
一如先前那般,漆黑眼球恶狠狠地瞪了眼方九,随后当场自爆,化作一团血雾,渐渐消散于风中。
方九根本懒得搭理这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小【黑】子,专心体会摩天轮内部的残留意志。
和此前其他游乐园项目一样,摩天轮里也寄宿着一道意念。
然而,或许因为摩天轮是游乐园的标志性建筑,其内部残留的意志更加清晰,更加完整。
一道从遥远方向传来的低语片段,在方九的心灵深处响起。
“这是一枚【火种】。”
“我们逃不过【侵蚀】,也不像那两尊伟大的文明一样,有安全跨越新世界的手段。”
“我们只能投出这枚命运的骰子,将所有的一切赌在【火种】计划上。”
“相位展开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一旦感染【侵蚀】,所有的可能性也都将被一并感染,它的恐怖超脱相位之外,在这股能够摧毁过去、现在、未来的风暴里,我们只不过是一叶浮萍,逃跑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来不及了。”
“如果孩子们能听到这段话,希望你们永远铭记我们的名字……”
“【阿卡兰】”
清晰而温柔的低语,渐渐随风消散。
方九缓缓睁开眼睛,再抬起头时,再也看不见摩天轮的踪影,只有一团黑银色的金属碎屑,小山高地堆在面前。
“阿卡兰……”
他低声呢喃着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心里莫名涌现出一阵微妙的悲伤。
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太清楚,但056的存在本质,方九已经心知肚明。
“九哥!你看这个!”
浮士德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方九的思绪。
他扭头望去,发现空荡的售票亭的窗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金黄色的奖券。
方九走上前去,拾起奖券,同时将其他项目通关后得到的奖券拿出,叠放在掌心。
五张金灿灿的奖券堆叠在一起,随着一阵金光闪过,五枚奖券合而为一,变化成一张厚实坚硬的金色卡片,上面刻录着复杂的,类似符文的精密回路。
方九捏着卡片,竟从中感受到几丝温热,轻轻摩挲两下,一丝灿金色的玄光便从卡片中飘出,仿佛具有自我意志般,跃动着飘向远方。
众人顺着这丝缕状的金光望去,发现它一路延绵向后,朝着中央公园直奔而去。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做出判断,跟了上去。
……
中央公园内。
金光所指之地,赫然是公园中央屹立不倒的那尊【园长】雕像。
它庞硕而高大,手举旗帜,身姿英武雄伟,然而却遭到烈火焚烧,满身焦痕,此时正微微低着头,被烧灼毁容的脸似乎仍认真地凝视着面前的入侵者。
浮士德看着卡片金光与雕像相连,提出自己的猜想:“这是不是要我们过去领奖?”
“毕竟五个项目我们都已经通关。”阐道者长呼了口气,“现在也的确是该领奖的时候了——不过大家都小心些,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场硬仗没打。”
听到阐道者的提醒,马克和浮士德刚松懈的精神又即刻紧绷,警惕地望向面前这座【园长】雕像。
俗话说四大天王有五个很正常。
而现在方九等人已解决了五位天王,那么最后剩下的自然就是“魔王”。
不过相比起其他人的紧张,方九就显得轻松很多,看向【园长】的表情没有那么多警惕。
“没必要紧张,它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方九看向【园长】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可敬之人的悲叹,“它在这里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可能就是为了在等我们这样的人……不对,其实他等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批人。”
这段模棱两可的话给其他人说得云里雾里。
大壮忍不住问道:“领导你叽里咕噜说啥呢?”
方九原地寻思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随后说出自己的推论:“056——堕落的神之乐园,它本质上是一个个【留声机】或者说是【录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