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呆若木鸡的张采,江宁冷声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为何会卷入徐宏基谋逆一案?
别告诉本侯你是冤枉的,说你不知晓徐宏基的谋划!”
张采顿时脸色一红羞愧难当,这一点他实在无法反驳,毕竟当初他是默认的。
此时,大牢内不少学子都低下了头。
江宁哈哈大笑:“口口声声忧国忧民,结果却协助反贼谋逆,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他扫视众人,厉声质问道:“怎么?
敢做不敢认?
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凭你们这群货色,也敢跟本侯侈谈为国?
你们几时想过国?
几时想过我大明朝?
大明朝两京一十五省是在本侯肩上担着的!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在本侯眼里,你们连青楼歌姬都不如,歌姬还知道向朝廷缴纳赋税。
反观你们一个个,偷税漏税、欺男霸女,营营苟苟之事做了多少?
本侯若活到你们这份上,哪还有颜面与人辩驳,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吊死了!”
在场一众文人学子全都羞得面红耳赤。
站在一旁的陆深满脸尴尬,低声道:“侯爷,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伤他们了?”
江宁猛地转身,一脚将凳子踢飞,骂道:“伤你妈的头!
给老子滚!”
陆深见江宁发怒,当场吓坏了,忙行了一礼,一溜烟跑没影了,生怕江宁拿他开刀。
此时,张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侯爷饶命!
南郭他是疯了,胡言乱语!
还望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与学生等一般见识!
学生们都是一心为国,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还望侯爷高抬贵手!”
看着张溥开始求饶,江宁冷笑:“怎么?
当初你们与徐宏基勾结、密谋造反,想要弄死本侯之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现在才想起求饶,是不是太晚了?”
张溥吓得浑身一哆嗦,竟当场吓尿,却仍咬牙道:“侯爷,不晚!不晚!
学生们愿意追随侯爷左右,或入伍从军,或为小吏,为大明出一份力!”
江宁冷笑道:“入伍从军?
就凭你这种货色?
真要让你们入了军营,怕是只会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侯爷,此言差矣!”
只见牢房角落里的杂草中钻出一人,面无惧色,神情轻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刚才听侯爷和南郭聊了那么多,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
虽说咱们政见不合,侯爷也犯不着下死手呀!
再者,侯爷刚才说错了,一颗老鼠屎坏不了一锅粥。
学生试过了,把一颗老鼠屎扔到粥里,根本尝不出味,除非把老鼠屎当米下锅,才能坏了一锅粥。”
江宁看着眼前突然蹦出来的年轻书生,来了兴趣,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书生抱拳行礼道:“学生金圣叹。”
江宁闻言直接愣在当场,心中直呼:“我靠,怎么把这位人才也抓进来了?”
要知道,金圣叹堪称玩梗界的祖师爷,是读书人中的一股清流,才学出众却极好“玩”,纵观一生都在“玩”的路上,临死前还在玩。
江宁笑道:“原来是你,久仰大名。
你的名字,本侯听过。”
金圣叹顿时满脸喜色:“真没想到学生的名字竟能入得侯爷耳中,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不过学生临死前还有一个请求。”
江宁也来了兴趣,笑道:“说吧,只要不过分,本侯尽量满足。”
金圣叹搓着手,嘿嘿一笑:“侯爷,学生临死前能不能吃碗长寿面?”
江宁愣了片刻,无奈道:“临死前吃长寿面,这面也不长寿呀!”
金圣叹赶忙点头:“侯爷说得太对了!
估计这儿的大牢也做不出长寿面,但学生知道苏州太白楼的长寿面是一绝!
要不您放学生出去一趟,回苏州吃碗面,学生再回来领死?”
江宁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冷声道:“金圣叹,你是拿本侯当傻子吗?
放你出去,你还会乖乖回来领死?”
金圣叹一脸认真地思考片刻,道:“侯爷,若您真放学生出去,学生确实不会回来领死。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
江宁闻言,直接无语了。
金圣叹又赶忙道:“侯爷,要是回苏州吃长寿面的要求太过分,那您放学生出去,吃碗南京的鸭血粉丝汤和烤鸭总行吧?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江宁。
江宁随即大怒,呵斥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是刑部大牢,你们都牵扯进谋逆大案,还想出下馆子?
你以为这里是酒楼吗?
要不本侯亲手给你做一碗?”
金圣叹满脸兴奋:“侯爷,您说真的?
学生曾闻侯爷未入朝为官前开过酒楼!”
至此,江宁整个人都麻了。
这金圣叹比他想象中还会“玩”。
就在这时,金圣叹又摇了摇头:“侯爷的好意学生心领了,还是不劳烦侯爷大驾了。
毕竟听说侯爷的酒楼经营不善,关门大吉了,想必侯爷手艺也很一般,甚至可能很差。
万一学生吃了侯爷做的面,没上刑场先被毒死,那可就太亏了!”
江宁此刻只觉血压飙升,恨不得拔刀砍死这个王八蛋。
一旁的张溥早已吓得一言不发。
本想博取一线生机,没料到两个队友一个比一个生猛,一个正面硬刚江宁,一个彻底玩疯了,显然已经把江宁激怒了。
江宁感觉自己即将爆发,赶忙闭上眼,深吸几口气,面色如常地正色道:“行了,本侯可以满足你们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说吧,想怎么死?
你们不是朝廷官员,用不上剥皮揎草,但按大明律牵扯谋逆大案,本该凌迟处死。
不过本侯法外施恩,除了凌迟,你们可以选腰斩或五马分尸。”
听到这话,张彩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张溥更是瘫倒在地,面无人色。
反观金圣叹,赶忙开口:“侯爷,学生们可是给您帮过不少忙、出过大力的,怎么只能选腰斩和五马分尸?
能不能再加几条?
让学生选个体面点的死法,毕竟学生为侯爷出过力呀!”
江宁面露疑惑:“你们还为本侯帮过忙、出过力?
本侯怎么不知道?”
金圣叹赶忙指着张溥:“侯爷,您‘九千岁’的名号,可是天如(张溥字)给起的!
还有传出南京王气、贤才如天子降世,也是天如传出去的!”
江宁整个人呆若木鸡。
金圣叹又指着身旁的张彩:“对了侯爷,南郭也出了大力!
就连给您起的‘金统’年号,都是南郭查阅古籍专门取的!”
江宁惊得嘴巴大张,身旁的陈子龙也整个人都麻了。
他第一次见有人敢如此戏耍江宁,已经开始琢磨金圣叹会落得怎样的凄惨下场。
江宁咬牙切齿道:“金圣叹,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张溥、张彩给本侯帮的忙,那你呢?
你又为本侯做了什么?”
金圣叹沉思片刻,赶忙道:“侯爷,学生还没想好给您帮什么忙呢!
毕竟学生是被天如叫来与泰山学派辩驳的,结果没辩几场,就被泰山学派的人给打了,紧接着就被您的人抓进来了。”
江宁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问道:“那徐宏基谋逆之事,你知晓吗?”
金圣叹满脸苦涩:“让侯爷见笑了,学生与泰山学派辩驳时,对方不讲武德把学生暴揍一顿,为此休养了半月。
所以徐宏基谋逆这等大事,学生没赶上趟,也是被抓之后才知晓的。”
江宁彻底无言以对了,搞了半天,这金圣叹纯粹是打酱油的,并未参与其中。
江宁转头看向陈子龙。
陈子龙赶忙小声道:“回侯爷,金圣叹的确没卷入徐宏基谋逆案,只是被张溥叫去苏州与新兴学派之士辩驳,因言语无忌被打伤了。
咱们的人抓他时,他还在床上养伤呢。”
江宁在经过确认后,对身旁的锦衣卫道:“把金圣叹关到其他牢房去。”
金圣叹赶忙道:“侯爷,能不能给学生选个单间?
学生人多住不习惯。”
江宁一拳砸在牢门上,满脸怒色道:“要不要本侯再给你找几个花魁弹琴听曲?”
金圣叹满脸兴奋:“侯爷,真的可以吗?”
江宁直接气闭上了眼。
陈子龙见状,赶忙让锦衣卫将金圣叹押往别的牢房。
两名锦衣卫上前架起金圣叹就往外拖,金圣叹还在喊:“侯爷,让您请花魁太麻烦,要不学生自己出去找?
毕竟南京这地儿,我比您熟!”
许久后,金圣叹被拖走,江宁狂暴的内心才平静下来,满脸冷笑地看着张溥、张彩二人:“二位想怎么死?
自己选吧。
毕竟你们身为主犯,还能自己挑死法,你们的九族可没这幸运。”
张彩面色一苦:“侯爷,当初为了给您选年号,学生可是三天三夜没睡觉查阅古籍,能不能看在这事的份上,赐学生三尺白绫?”
江宁满脸笑意:“南郭先生,真是劳烦你耗费心神为本侯取年号,还专门挑了黄巢用过的‘金统’。
不过你放心,本侯不记仇,你就五马分尸吧。”
张彩随即瘫倒在地。
江宁又转头看向瘫倒在地、早已吓尿的张溥。
张溥看着江宁盯着自己,赶忙挣扎起身:“侯爷,能不能赐学生一杯毒酒?”
江宁摇了摇头。
张溥满脸苦涩:“那侯爷,腰斩和五马分尸,哪个死得快、没痛苦?”
江宁略作思考之后,笑着说道:“那肯定是五马分尸了,一瞬间人就死了,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就是死法不太体面。
若是腰斩,还得活上两个时辰,死法同样也不太体面,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本侯也是公事公办。”
张溥苦笑道:“既然如此,学生便选五马分尸吧。”
江宁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这位复社大佬,他可没打算饶过对方,就算对方有金圣叹那样的本事也不行。
就在这时,张溥再次抬头,咬牙道:“侯爷,学生还有话讲。”
江宁点了点头。
张溥道:“学生妻子红杏出墙,女儿也非亲生,儿子更是野种,还没入族谱,学生此前已经与妻子和离,他们不应算在九族之列。”
听到这惊天八卦,大牢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片刻后,江宁点头道:“可以。”
张溥又道:“启禀侯爷,学生自小被收养,在家中本就是外人,养父养母与学生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应算在九族之列。”
江宁直接惊得目瞪口呆,随即道:“张溥,照你这么说,合着你的九族就你一个人?”
张溥咬了咬牙,满脸羞愧地点头。
江宁随即转身,生怕再待下去会被对方气死,朝着牢房外走去。
一路之上,许多学子跪地求饶,称自己是被冤枉牵连的,江宁并未理会。
走出大牢后,江宁对陈子龙道:“子龙,把这些关押的学子好好查一查,涉案的按朝廷律法处置,没有牵涉谋逆一案的一律送到山西魏公公的黑煤窑,挖煤五年,以赎其罪,让他们好好长长脑子。”
陈子龙赶忙点头,又小声问:“侯爷,那张溥的九族该咋办?”
江宁一阵无语,思考许久之后沉声道:“立马给苏州袁阁老发文,问问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陈子龙赶忙点头应下。
江宁终于松了口气,毕竟这么离谱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袁可立曾任刑部尚书,由他判决最合适。
随后,江宁返回兵部衙门,来到无事堂。
天色已晚,温体仁仍在奋笔疾书处理公文,见江宁回来,温体仁满眼泪花:“侯爷,您总算回来了!
下官快扛不住了!”
江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这么拼,该歇就得歇。
就算把咱俩累死,这些公文也处理不完,不如先放一放。”
温体仁停下笔,满眼含泪:“侯爷,下官就等您这句话了!”
说罢,赶忙拉着江宁到一旁,让人端来饭菜,二人吃得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