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清音的询问，门铜显得很淡定，毫无慌乱之意。
事实上，在清音问出第一句话时，他就迅速回想起了自己说过的理由，也明白了清音是如何察觉其中破绽的。
此刻，他神情冷静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当然，是我隐瞒在先，只是当时我的确不好开口，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顾虑了。”
他目光一垂，伸手指了指胸口，那是他方才放置那灵光碎片的位置。
“卦仪的确不是因为我灵力不够炸的，而是因为算出生机后触及了……碎片上的那个存在。”门铜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下来，“你们知道的，那种东西算不了，所以卦仪才会碎掉。”
清音心中恍然，顿时明悟。
原来是天道。
也是，那块碎片带有天道气息，门铜当时的举动，称得上是妄图以卦仪窥探天道，那卦仪崩碎，也是情理之中了。
门铜敛了敛眸，遮住了眼中的愧疚，歉然道：“抱歉，因为身处魔域，这个结果又太过震撼，我便想先确认情况再说，原本打算等安全后再告诉你们。”
清音缓缓舒了口气，微微放松了肩膀：“没关系，现在我们也知道了。”
她并不介意，只要是在一切尚未失控前说明清楚，便不算大问题。
况且当时情况确实特殊——他们正身陷绝境之中，若骤然得知天道气息存于此地，难免会心慌意乱。
毕竟天道一视众生，是规则本身，无善无恶，无情亦无意，即便被门铜算出与与生机相关，也不代表它就是生机。
而他们身处魔域，听闻与天道有关，最容易联想到的，反而是那些已飞升或曾触碰天道规则的魔头遗留之物。
如果门铜那个时候说出真相，他们会不会选择生机还不一定。
门铜的选择，也是出于好心，为了他们的道心稳定。
净乐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元宝在一旁微微歪了歪头，视线向下瞥到了门铜微微收紧的手指。
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但她看了看准备开始寻找出口的清音和净乐，还是先闭上了嘴。
这个小插曲解决，四人便准备一起朝魂丝“枝桠”消失的地方飞去。
清音和净乐已经恢复了一点灵力，控制灵剑灵器不成问题，元宝则是叫出了大白，因为先前情况危险，她没让大白出来。
大白一出来就对着元宝“啾”了好几声，很不满意元宝之前不让它出来帮忙。
元宝抱着大白鸟的脖子，哄了几句：“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现在不是正需要你吗？”
大白清鸣了一声，被哄好了，它开心地变大，然后示意元宝门铜上身。
元宝和门铜一起跃上了大白的背，肩靠着肩并排坐了下来。
“好！出发！”元宝大声道。
四人一鸟便相继朝天而去。
因为净乐对魂丝的感知更敏锐，他便带头飞在了最前面，寻找着这个空间最薄弱的地方。
清音紧跟其后，元宝和门铜则是坐在大白身上，落在了最后面。
“真的好大啊。”元宝低头望着下方那团巨大的魂茧，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门铜的腰，“魂体真的能变得这么大吗？”
周围静得出奇，元宝等了片刻也没等到门铜的回应。
她疑惑地抬头，才发现门铜正抱臂沉思，目光垂落，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门铜？”元宝再次戳了戳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门铜被元宝的声音拉回神思，眼中失焦的光一点点聚拢，他轻声应道：“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元宝盯着他看了片刻，没急着回答，反而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门铜语气平静：“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上去之后会遇到什么。”
元宝挑眉，不满地盯着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谎。
在巫族时，他们是自小相伴的双生兄妹，哪怕她后来在御灵门失去了记忆，与门铜也是青梅竹马地长大，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元宝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声音低了几分：“你刚刚……又瞒了东西？”
门铜眼神微滞，元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刚刚面对清音的询问时，门铜虽然表现得很自然，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当时就想问来着，但没问出口。
现在她仔细琢磨一下，倒是有点方向——是门铜道歉的神态。
当时他是避开了清音他们的目光表达歉意的，如今想来，或许那不是先前隐瞒信息的致歉，而是他打算继续撒谎的愧疚。
卦仪碎裂那次，元宝没察觉门铜在撒谎。她当时正竭力维持灵气护罩，根本无暇分神，只听了一耳他与清音的对话，未曾细看他的神情。
可现在，她与门铜肩并肩靠着，侧过头去，便能清楚地看见他低垂的睫毛，连最细微的神情波动也尽收眼底。
她非常肯定，他没有对她说实话。
元宝盯着他，眸光认真，虽一言不发，却无声地给了门铜极大的压力。
静默良久，前方忽然传来清音的呼喊，似乎净乐已经找到了出口，他们在等他们一起进入那个裂缝。
元宝仰头应了一声，却让大白悄然放缓了速度。
她察觉，门铜的迟疑与隐瞒，似乎与清音净乐二人有关。
四周魔气虽已淡了不少，但魂丝依旧如银线般悬浮在空中，蜿蜒伸向天穹，一片静默。
元宝不知为何，在门铜充满挣扎的沉默中，心情渐渐不安起来。
“门铜！”
门铜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红衣女子，终是轻叹一声。
对自己的双生妹妹，他一向没辙。
他像是妥协般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小师妹。”
元宝身子一僵。
门铜放下手，深深凝视着元宝，眼中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迷茫。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缓慢地抬起触碰了一下心口的那块残片。
“元宝。”门铜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犹疑与沉重，“我当时并没有算到天道，只算到了生机。”
“但卦象中所示的生机……不是碎片，不是魔茧，也不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天道。”
“……是小师妹。”
“卦仪会炸，是因为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