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宫后山,林木幽深,雨后初霁,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韩牧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小龙女,缓步而行。
小龙女不过一岁多年纪,穿着一身洁白的襦裙,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高耸入云的树木,小手紧紧抓着韩牧的衣襟。
脚下的山路因雨水而有些泥泞,韩牧不欲污了鞋袜,更怕颠簸到怀中的小丫头,便微微一笑,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已翩然跃起,如一只轻盈的青鹤,掠着树梢向前滑行。
小龙女似乎早已习惯,非但不惧,反而发出“咯咯”的轻笑声,大眼睛里映着飞速后退的绿意,满是新奇。
不多时,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横亘眼前,溪水潺潺,其上架着一座古朴的石桥。
韩牧身形飘落,稳稳站在桥头,依旧抱着小龙女,信步走上石桥。
就在此时,一阵略显急促的金属破空声与衣袂飘风声,从溪流对岸不远处的山崖方向隐隐传来。
“咦?”韩牧目光微动,抱着小龙女,步履从容地朝着声音来处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崖空地。
只见空地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腾挪交锋。其中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身着全真教三代弟子的标准道袍,面容俊秀,眼神专注,手中一柄长剑使得有板有眼,剑光闪烁间,正是正宗的全真剑法,根基颇为扎实,正是杨康。
与他喂招的,则是年纪相仿的穆念慈,她手中并无兵刃,只是以一套融合了杨家枪法的身法步法游走闪避,间或出手格挡,虽处下风,却韧性十足。
韩牧驻足于一片树荫下,抱着小龙女静静观看两人比试。
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杨康这套全真剑法使得颇为纯熟,招式中正平和,劲力含而不露,显然在内功修炼上也下了苦功,全真心法的根基打得相当牢固,其火候已然超过了大多数入门更早的三代弟子。这份天赋与悟性,确实不凡。
两人你来我往,拆了数十招。
穆念慈毕竟所学驳杂而未精,渐渐有些跟不上杨康愈发凌厉的剑势。
眼看就要落败,她忽然身形一变,原本略显刚猛的身法陡然变得轻灵飘忽起来,双掌翻飞,如蝴蝶穿花,招式灵动巧妙,竟于间不容发之际连连避开杨康的剑锋,反而欺近身前,掌风袭向其肋下。
“咦?这是……七公的逍遥游?”韩牧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穆念慈这身法一变,杨康立时感到压力大增。他的全真剑法虽稳,但面对这等精妙灵动的身法,竟有些捕捉不到对方轨迹的滞涩感。
杨康急忙变招,剑交左手,右掌猛地拍出,正是将全真心法催动到极致的一记“三花聚顶掌”,掌风呼呼,这才勉强将穆念慈逼退,双方重新拉开距离,算是打了个平手。
杨康收剑而立,脸上并无愠色,反而充满好奇地走向穆念慈,问道:“念慈,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好生厉害!”
穆念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道:“是当初七公他老人家看我练功辛苦,随手指点我的几招身法,叫做‘逍遥游’,说打不过的时候可以用来逃……呃,用来周旋。”
“原来是洪老前辈的武功!”
杨康眼中露出羡慕与敬佩之色,“怪不得如此精妙!”
他握了握拳,语气坚定地说:“我也要更加努力练功,将来不仅要武功高强,更要像师父和师叔祖们说的那样,做一个行侠仗义、顶天立地的大侠!”
树荫下,韩牧听着杨康这番话语,看着他眼中那纯粹而坚定的光芒,微微颔首。
看来马钰这两年的悉心教导确实卓有成效,昔日那个在金国王府中养尊处优、带着几分骄纵之气的少年,已然逐渐被引回了正道。
心性转变,方是根本。
他不由得想起原本命运轨迹中那个一生执着于权势、习武却走入歧途,最终悲剧收场的杨康。
再对比眼前这个朝气蓬勃、志向高远的少年,心中亦是感慨。
既然此世他已走上正途,又是马钰亲传弟子,天赋卓绝,自当予以相应的机缘。
“我在蒙古已传郭靖《九阴真经》筑基,为示公平,杨康这边,也不该厚此薄彼。”韩牧心中已有定计。
他并未惊动崖边切磋的两个孩子,抱着依旧好奇张望的小龙女,悄然转身离去。
回到清幽的竹林雅居,韩牧将玩累了已有些瞌睡的小龙女交给林侍女照顾,随即凝神静气,一道无形的神识波动混合着精纯真气,以奇特的频率向着重阳宫主殿方向传去,正是高深的“十里传音”之术。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迅捷的身影便穿过竹林,来到雅居之外,正是接到传音后立刻赶来的掌教马钰。
“小师叔,您唤我?”马钰躬身行礼。
韩牧微微颔首,与马钰一同漫步走向竹林深处,边走边道:“马钰,我此番下山,远赴蒙古大漠,见到了江南七怪,以及他们悉心教导的弟子,郭靖。”
马钰神色一动,已然明白韩牧所指:“郭靖,便是那与康儿有十八年之约的孩子?”
“不错。”韩牧语气平和。
“江南七怪信守承诺,于大漠苦寒之地一待数年,将各自武学倾囊相授。”
“加之郭靖那孩子心性质朴,刻苦坚韧,我见其习武不得其法,空耗力气,便传了他《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以固其本。”
他停下脚步,看向马钰,目光深邃:“虽说如今丘处机已非康儿之师,但康儿终究是我全真弟子,未来那场比武,关乎的不仅是个胜负,更是心性与教导的验证。”
“为示公允,我意,可由你亲自传授杨康《九阴真经》内功心法,以为根基。”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因我亦指点了江南七怪武功,恐其弟子郭靖所得不止内功。故而,康儿除内功外,还可修习‘天山六阳掌’与‘摧坚神爪’这两门外用功夫,以作平衡。”
马钰认真听完,脸上露出了然与赞同之色:“小师叔思虑周详,弟子明白了。”
他随即禀报道:“康儿这孩子,自入我门下,确是洗心革面,往日那些不良习气已彻底摒弃。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于武学一道更是进境神速,如今虽入门仅两年,在三代弟子中,其全真剑法与心法的火候已堪称翘楚。”
“弟子本也正思忖,待他心性更为稳固后,便寻机向小师叔恳求,传授他一些更高深的武学,以免埋没了他的天赋。”
“如今小师叔既有此意,正是恰逢其时,弟子定当亲自督促他勤加修习,不负小师叔厚望。”
韩牧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便好。你们七人如今实力精进,未来可期。然门派传承,薪火相继,更需注重培养三代杰出弟子,方是长久之道。”
马钰神色一凛,肃然躬身:“弟子谨记小师叔教诲,定当用心选拔、栽培良才,使我全真道统,发扬光大。”
是夜,月明星稀,重阳宫后山一处僻静的岩石平台。马钰将杨康单独唤至此处。
杨康虽不知师父深夜唤他何事,但依旧恭敬地行礼拜见:“弟子杨康,拜见师父。”
马钰看着眼前举止沉稳、目光清正的弟子,心中颇为欣慰。
他看着杨康温声道:“康儿,你入我门下,已两年有余。这两年来,你修习全真剑法与内功,勤勉刻苦,进境斐然,为师都看在眼里。”
“更难得的是,你如今已能明辨是非,持身以正,懂得侠义之道,为师心中甚慰。”
杨康听到师父夸奖,心中欢喜,但仍保持谦逊:“一切皆是师父教导有方,弟子不敢懈怠。”
马钰颔首,语气转为郑重:“如今三代弟子中,你年龄虽小,入门虽晚,然武学天赋最为出众。根基既已牢固,便当时时思进。”
“今日,为师便传你一门极为高深玄妙的内家心法。”
杨康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与渴望的光芒。他深知全真教武学博大精深,早就向往更高层次的武功。
马钰肃容道:“然你需谨记,能力愈大,责任愈重。武学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你得此神功,非为争强好胜,炫耀于人,而是为了强身健体,护佑弱小,行侠仗义,造福百姓。你可能做到?”
杨康立刻收敛激动之情,挺直腰板,朗声答道:“弟子杨康,对天立誓,定当谨遵师父教诲,以手中之剑,心中之义,守护正道,绝不仗技欺人,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好!”马钰见他态度诚恳,眼神坚定,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
当下,他便将《九阴真经》的总纲与上卷内功心法口诀,逐字逐句,清晰缓慢地传授给杨康,并详细讲解其中关窍、行功路线以及需要注意之处。
杨康天资果然聪颖,凝神静听,默默记忆。
在马钰耐心细致的引导下,他盘膝而坐,尝试按照心法催动体内已然不俗的全真内力,引导其沿着《九阴真经》独特的经脉路线运行。
初始还有些晦涩,但在马钰以自身精纯内力从旁辅助疏导下,杨康很快便抓住了诀窍。
只觉得一股清凉而磅礴的气流自丹田升起,循着玄奥的路径流转周身,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温润的泉水洗涤,舒畅无比,原本修炼全真心法积蓄的内力,似乎也变得更加凝练与活跃。
不过一个时辰,杨康便已成功运转了第一个小周天,正式踏入了《九阴真经》内功修炼的门槛。
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真气流动,只觉耳聪目明,浑身充满了轻盈而沛然的力量,不由得欣喜万分,对着马钰再次深深拜下。
“多谢师父传功之恩!弟子定当勤修不辍,绝不辜负师父与小师叔祖的期望!”
马钰扶起他,看着弟子眼中那纯粹因武学进步而带来的喜悦与坚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月光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悠长,仿佛预示着一条充满希望与责任的武道之路,已在杨康脚下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