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驳的铜门在水压作用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祁梦蝶被周云帆拽着往侧壁翻滚的瞬间，三道红外线擦着发梢切进水面。
蒸腾的水雾里，她看到那些六边形光斑正沿着墙壁飞速重组。
\"三十秒规律性位移。\"周云帆的机械臂卡在钢筋缝隙里发出金属扭曲声，破损的液压管不断喷出淡蓝色冷却液，\"东南角摄像头是陷阱中枢。\"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宫殿里三天前那张安全屋图纸正疯狂翻页，吴工程师用红笔圈出的通风口此刻变成吞噬光线的黑洞。
她突然抓住周云帆渗血的袖口：\"不对！
那些摄像头是诱饵！\"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
十二具机械犬从天花板暗格坠落，猩红的电子眼在红外线网格中同步闪烁。
冲在最前的机械犬张开合金利齿的刹那，陈副官突然将整包磁性炸药拍在潮湿的墙面上。
电磁爆破的蓝光中，祁梦蝶看到陈副官被气浪掀飞的背影。
这个总是沉默擦拭手枪的男人，此刻用身体撞碎了西南角的排水管盖板：\"带她走！\"他朝周云帆嘶吼的声音混着金属共振的嗡鸣，\"郑三平熟悉所有撤退路线！\"
周云帆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
机械臂突然爆发的怪力将钢筋拧成麻花，带着铁锈味的血珠溅在祁梦蝶颤抖的睫毛上。
她被整个甩向盖板缺口时，听到后方传来郑叛徒特有的沙哑笑声：\"老陈，你果然还留着后手。\"
浑浊的水流灌进鼻腔的刹那，祁梦蝶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吴工程师画图纸时的小动作——那个总喜欢用左手小指推眼镜的男人，在标注通风系统时曾三次擦拭镜片左上角的雾气。
\"周云帆！\"她在湍急的水流中突然死死扣住男人手腕，\"逆流！
往逆流方向！\"
男人被水浸透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个向来只用数据做判断的顶级特工，在机械犬的吠叫即将追上来的瞬间，突然调转方向撞进汹涌的逆流。
祁梦蝶的后背擦过锋利的水泵叶片时，听到上方传来郑叛徒气急败坏的咒骂。
腐臭的污水突然变得滚烫。
祁梦蝶在令人窒息的漩涡中看到周云帆机械臂爆出的火花，那些闪烁的电流勾勒出通风管道深处密密麻麻的齿轮阵列——正是吴工程师最引以为傲的\"千层酥\"机关。
\"给我七秒钟。\"她的指甲深深陷进周云帆渗血的掌心，过载的记忆宫殿里所有关于机械结构的书籍同时翻开，\"左数第三枚齿轮有0.3毫米的装配误差！\"
周云帆突然将她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
祁梦蝶听到子弹擦着男人肩胛骨没入水面的闷响，紧接着是金属相撞的刺耳尖啸。
当男人带着血腥味的体温笼罩下来时，她终于摸到那枚带着灼热余温的异常齿轮。
\"现在！\"她将银质吊坠残片卡进齿轮缝隙的刹那，周云帆的机械臂发出濒临解体的轰鸣。
整个通道突然陷入死寂，而后是摧枯拉朽的金属坍塌声。
陈副官的血就是在这时滴下来的。
这个浑身插着机械犬残骸的男人，像堵坍塌的墙砸进两人藏身的水洼。
祁梦蝶摸到他肋骨间的微型定位器时，才发现那上面用摩斯密码刻着\"电磁牢笼已启动\"。
\"东南...咳...东南角排水阀...\"陈副官沾血的手指在周云帆掌心画了个残缺的六边形，\"郑三平改了虹口区的下水道拓扑图...\"
周云帆突然按住祁梦蝶想要止血的手。
顺着男人凝重的视线，她看到陈副官后颈皮肤下蠕动的金属光泽——那是敌特最新型的神经寄生装置。
\"还有二十分钟。\"陈副官咧开渗血的嘴角，突然发力将两人推进突然开启的暗门，\"记得替我看看玄武湖的荷花...\"
暗门闭合的瞬间，祁梦蝶的虹膜倒映出令她血液凝固的画面：二十三个红点正在陈副官太阳穴位置聚拢成六芒星图案。
这是吴工程师最着名的\"脑域绽放\"陷阱，触发时会将被困者的记忆变成三维投影。
周云帆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男人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机械臂残存的动力系统发出类似野兽呜咽的声响。
当暗门外传来血肉与金属碰撞的黏腻声响时，祁梦蝶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
\"他最后画的不是六边形。\"她突然抓住周云帆正在渗血的手腕，\"是雪花！
陈副官在暗示吴工程师的低温依赖症！\"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发现，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颤。
祁梦蝶被甩到控制面板上的瞬间，看到显示屏里郑叛徒正带着五具改造人撞开暗门。
而更可怕的是那些顺着水管蔓延的冰霜——吴工程师竟然把整个排水系统改造成了制冷装置。
周云帆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超负荷运转的尖啸。
男人染血的侧脸在冷光中宛如雕塑，却在她伸手去碰紧急制动阀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这是任务开始以来，他第一次用带着体温的手指触碰她。
\"别动。\"男人低哑的声线擦过她耳畔，\"这个阀门连接着...\"
祁梦蝶突然仰头撞上他的下巴。
在周云帆因瞬间的僵硬松懈力道时，她整个人鱼一样滑向控制面板下方。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此刻化作锋利的刀，安全屋图纸上那个被咖啡渍晕染的模糊区域，此刻正与阀门后的压力表完美重合。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零下二十度标刻线时，整个空间突然响起吴工程师气急败坏的电子合成音：\"警告！
核心制冷单元遭遇...\"
爆炸的气浪将后半句警告撕得粉碎。
祁梦蝶在漫天飞舞的冰晶中，看到周云帆被气浪掀开的衣襟下，那些本该是机械线路的位置，赫然露出半截泛着蓝光的生物组织。
而男人望向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人类惊慌的裂痕。
周云帆的喉结在冰晶中艰难滚动，机械臂残留的电流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祁梦蝶的指尖还悬停在那个泛着蓝光的生物接口上方，冻僵的睫毛挂着细碎冰碴，瞳孔里却燃着比制冷装置更刺骨的火焰。
\"虹膜识别系统三十秒后重启。\"他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向侧壁凸起的金属管，掌纹贴合处亮起的幽蓝网格倒映着两人交错的呼吸，\"现在不是解密的时候。\"
祁梦蝶反手将发烫的银质吊坠卡进网格缝隙，记忆宫殿里所有关于生物机械的文献在头痛欲裂中轰然倒塌。
当管壁裂开暗格露出微型潜艇时，她分明看到周云帆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每次隐瞒重要情报时特有的微表情。
\"东南偏角15度。\"她突然拽住男人正在渗血的衣领，\"你教过我的，所有逃生舱都留有物理制动栓。\"
潜艇舱门弹开的瞬间，五具改造人撞破冰墙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
周云帆突然揽住她的腰肢滚进舱内，机械臂弹出的合金刃在冰面上划出炫目的火花。
祁梦蝶的后背撞上操作台时，听到男人压抑的闷哼混着血肉烧焦的气味。
\"左转舵三周半。\"周云帆染血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出杂乱节奏，破损的机械关节发出齿轮卡涩的摩擦声，\"吴工程师的制冷剂会腐蚀...\"
潜艇突然倾斜的幅度打断了他的话。
祁梦蝶扑向舷窗的瞬间，看到郑叛徒的机械义眼正贴着玻璃咧开狰狞的笑容。
那些缠绕着神经导线的金属触须疯狂敲击舱体，在防弹玻璃上凿出蛛网状的裂痕。
\"抓紧！\"周云帆的怒吼混着推进器过载的尖啸。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然针扎般剧痛，三天前看过的潜艇结构图在记忆宫殿里疯狂翻页——那个被咖啡渍遮盖的紧急喷射口，此刻正随着吴工程师的冷笑声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当冰水从裂缝喷涌而入时，她突然抬脚踹向操作台下方的暗红色按钮。
潜艇尾部炸开的压缩气囊将两人抛向幽暗水道，郑叛徒的咒骂声被骤然闭合的闸门截断在百米之外。
祁梦蝶的后脑勺撞上周云帆胸膛时，听到男人胸腔里传来异常的心跳节拍。
那些本该是机械运转的规律声响中，混入了类似深海鱼类的心室震颤。
她的手指刚触到对方渗血的锁骨，就被带着厚茧的掌心死死扣住。
\"别碰。\"周云帆的声音裹着制冷剂特有的甜腥味，\"生物电流会...\"
突如其来的爆炸气浪将警告撕成碎片。
祁梦蝶在剧烈翻滚中看到显示屏里钱队长阴鸷的面容，那个总把军刀别在左肩的男人，此刻正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
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沿着管道蔓延的冰霜，正在水纹中折射出诡异的菱形阵列。
\"他们在重构虹口区的地下拓扑！\"她拽着周云帆潜入生锈的滤水网后方，头顶传来金属履带碾过水泥板的震动，\"钱队长要封锁所有...\"
周云帆突然捂住她的嘴。
男人染血的衬衫下透出蓝光脉冲的节奏，破损的机械臂发出类似哀鸣的电流声。
当祁梦蝶的瞳孔逐渐适应黑暗时，她看到三十米外的排水口亮起密密麻麻的红外线光点——正是钱队长最擅长的蛛网封锁阵。
\"东南方向200米。\"周云帆突然将某个冰凉的金属管塞进她掌心，那是陈副官生前最珍视的镀银打火机，\"看到压力阀就点燃。\"
祁梦蝶的指尖擦过打火机底部的刻痕，摩斯密麻的凸点在疼痛中化作清晰的坐标。
她刚要开口，整个人突然被周云帆托举着推向通风管缺口。
男人染血的睫毛近在咫尺，瞳孔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如果三分钟后我没跟上...\"他的机械臂突然爆出最后一道电弧，将追兵的身影短暂定格在强光中，\"就去闸北码头找穿灰旗袍的...\"
改造人尖锐的嘶吼淹没了后半句话。
祁梦蝶在钻入管道的瞬间，看到周云帆迎着枪林弹雨跃向相反方向的制冷塔。
那些本该精准命中要害的子弹，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诡异地折射出冰蓝色弧光。
记忆宫殿在此刻轰然洞开。
所有关于生物机械的零碎信息在剧痛中拼合成骇人的真相，而她攥着的镀银打火机突然开始发烫——底部刻着的根本不是坐标，而是陈副官用生命换来的电磁密钥代码。
当祁梦蝶终于撞开最后一道隔离门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逃生通道，而是钱队长军刀折射的冷光。
那个总是慢条斯理擦拭刀锋的男人，此刻正用靴底碾碎着某种发报装置的残骸，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二十个枪口幽深的改造人士兵。
\"周先生没告诉您吗？\"钱队长刀尖挑起块沾血的机械碎片，上面闪烁着与周云帆伤口如出一辙的蓝光，\"整个虹口区的下水道，上个月就铺满吴工程师的声呐矩阵了。\"
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排水管壁开始渗出带着冰碴的血水。
祁梦蝶握紧打火机的指节泛白，显示屏里郑叛徒的机械义眼突然亮起在所有监控画面中，而更可怕的是那些从天花板滴落的黏液——吴工程师最得意的生化追踪剂正在通风系统里快速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