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错不在你
又两日，宝芝堂医馆依旧紧闭。
一辆马车经过，一团“东西”自马车内被踢了出来，连着几个翻滚直接落在了医馆大门前。
随着时间推移，医馆门前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这是个嘛？”一百姓指着那个全身乌青，上身赤裸的男子。
“看不出来么？是个人”，一道嫌弃的声音响起。
“俺当然知道，是问他打哪来的？”
“那谁知道？脸都没看清”，百姓们指指点点之声落在谢景行的耳朵里，犹如凌迟。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富贵美人乡里长大，何曾受过如此的践踏和折磨。
那往日疼爱自己父亲如看脏物般瞥了自己一眼，一挥手，自己便被府里的仆役拖下去打成今日这副模样。
“老夫有三子，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如果你能让那个叫作葛瑶的女子心甘情愿嫁给你，那你便还是我谢霖的儿子。
否则，你将被逐出谢家，此后生死与谢家无关”。
“父亲，那葛瑶已经不知过了几手，孩儿如何能要？”在青楼那种地方，怎会干干净净地出来。
谢霖微侧过脑袋，瞥了一眼已被打残的谢景行，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所疼爱的儿子如此得幼稚，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不发一语抬步离开。
谢景行费力抬头，望着谢霖的背影，他自小跟在父亲身旁，见过他处理大大小小的政务时，冷酷无情的一面。
但那抹冷酷无情落在自己的身上，竟是如刀割般，疼的同时恐惧反复叠加，直至吓到晕厥。
“吱呀～”一声，医馆大门被打开。
往日里和颜悦色的两个伙计，此时面无表情，拖着那个被捆绑的男子进了医馆，随之将门外的窥探、好奇的视线关于门外。
宝芝堂后院厢房内
“瑶儿，你可还好？”万三素坐于圆桌旁，看着眼前默默梳着自己长发的女子。
“他来了？”葛瑶透过铜镜，看向身后之人。
她醒来后，才知道救自己出青楼的女子是何人。万三素，一个自己从小敬仰并记在心上的名字。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那样的环境下，见到自己一直好奇向往并视为榜样的人。
万三素点了点头，无论是杀还是留，交由她自己做主。
“如果……我杀了他，会给您留下后患么？”
那折磨自己想死不能死的老鸨已死于狱中，而本在灵州作威作福的金美楼也随之湮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不会”，万三素摇了摇头，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这也是裴见深命灵州守将于那日出场的原因。
自那日起，谢霖心中明白，除非反了朝廷，将裴氏皇朝推翻，否则为了他谢家，他绝不会生出一丝一毫对付万三素以及南华山派的意思。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葛瑶将手中的木梳放下，伸手拿起一旁的木钗，钗子前端锐利非常，足够她一个有武艺傍身的女子，用于杀人。
看着对方披散着头发出了房门，万三素不禁叹了口气。
“主子，是有什么难处么？”一直候在门口的泽坤询问，他不解为何万三素叹气。
“身上的伤易治，心上的伤难医”，本明媚阳光的姑娘，经此遭遇，如何还能敞开心扉接受男人。
“有人真心待她，她会走出来的”，泽坤回道，就如他一般。
想起这茬，泽坤低垂的眼眸浮现沉重之色，不知以后自己还能否留在她的身旁。
“主子”，泽坤欲言又止。
“怎么了？”万三素走至他的身旁。
“会不会有一日，您不需要奴才了？”这是萦绕自己心头几夜的问题。
万三素转头看向他，唤了一句：“泽坤”。
在他抬头之际，伸手拍了下他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堂而去。
徒留泽坤一人站于身后，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好一会儿后，脸上浮现一抹傻笑。
俩人均未曾注意到，远处正站着一个身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负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前堂内
谢景行双膝跪于地上，本英俊的脸上没一块完整的，看见那个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女子急奔至自己眼前，涕泪瞬间横流。
“瑶儿，瑶儿，我错了，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一时用错了方法”，谢景行满眼的深情，似一心只想求得心上人的原谅。
看着那一直高高在上，凌虐自己数次的男人变得如此模样，葛瑶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垂于身侧的右手紧紧握着木钗，因情绪波动过大，眼中浮现泪水。
“你在撒谎，你只是怕死”，葛瑶冷漠地看着正跪于自己面前的男人。
“瑶儿，我们相识在郊外，我一直追问你的名字，你不理我，我才一时做了错事。
你莫如此心狠，原谅我，我以正妻之礼娶你入门，此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谢景行极力恳求道。
似被对方的深情所感动，葛瑶神情一变，向前两步，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看着眼前之人：“你不嫌弃我被人玷污了？”
即使自己在最后关头被少主所救，但这世上会有几人相信。
“不嫌弃，不嫌弃”，谢景行扯着嘴角，连声道。
只见面前的女子抬起左手摸向自己的脸，似疼惜般将自己抱入怀中，谢景行眼底的不屑和厌恶溢出：呵～贱人。
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似被尖锐之物扎透了脖子。
谢景行双眼睁大，眼珠发直，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感受着身旁之人放开了自己，发丝贴着自己的脸颊慢慢向后退去，犹如自己流逝的生命。
“你……为……”，谢景行极力地发出最后的疑问。
“如果原谅了你，我怎对得起自己”，双眼通红，葛瑶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咚”的一声，谢景行倒在了一旁，睁着双眼，无法瞑目。
葛瑶跌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双膝，眼眸中的泪如决堤的河，汹涌而下，那是绝望之人一直积累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葛瑶身子一抖，看向身后之人。
等看清时，转身扑向来人，犹如那日一般，将自己尽力地往她的怀里蜷缩，似乎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来人抬起一手轻轻地拍着葛瑶的肩膀，耐心地等待她慢慢平复。
直至夕阳的余晖自一侧窗户处洒了进来。
“勿以有限身，常供无尽愁。瑶儿，错不在你，莫因此将自己困住，否则这伤痛只会一直存在”，万三素温和的嗓音响在耳旁。
“您要走了么？”葛瑶喃喃道。
“聚散终有时，将自己照顾好”，万三素扶她起身。
在夕阳最后的一丝依恋中，葛瑶点了点头：“瑶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