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明河虽宽,但水浅,马匹冲进去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没过半边身子。
因为担心后面还有人追,所以拓拔瀚等人一路未停,直到过了松明河,脚步才敢慢下来。
确定身后暂无追兵后,拓拔瀚才挥鞭上前,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越至半空,将拓拔云柔一起带下了马。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众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只能下马看着,想上手又不知道该拉哪个。
直到两人停下,而拓拔瀚抽出弯刀,竖在了拓拔云柔额头。
“说,你到底是谁?”
拓拔云柔目光冷淡,嘲讽道:“挺敏锐啊,可惜太蠢,你姐姐为了救你,已经接纳了我,你最好不要再毁了她的心血。”
拓拔瀚目眦欲裂,“你把她怎么样了?”
拓拔云柔只是轻轻抬手,指腹抵住了剑尖,拓拔瀚拼尽全力,居然再无法向下推进半寸。
“我本来可以不管你死活的,但作为交换,我答应她救你一命,接下来自然要用她的身体去达成我的目的。”
她轻轻挥手,拓拔瀚连带着弯刀便一起滚到了地上。
她从容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现在要么带着你的人滚,别再坏我的事,要么跟着我,待我完成任务,自然会将你阿姐还给你。”
一具普通人类的躯体而已,难道它还会稀罕吗?
拓拔瀚挣扎着站起来,捂着因为这一摔几乎要断裂的手臂,死死盯着它,“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去哪,我都会像鬼一样缠着你,直到你将阿姐还回来。”
拓拔云柔表情不太熟练的扯出一抹冷笑,正合它意。
随后便翻身上马,再度向北方驰骋而去。
沈汀那群人还在盯着,它的时间可不多。
*
战场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军帐内,季星海等人摸摸鼻尖,默契的让开了一条缝,露出了躲在人后,试图混过去的三人组。
当然,人家赵熙相当的器宇轩昂,抬头挺胸的。
要不是被王朔拉着,说不定还得上前跟赵凛理论理论。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的赵玉宁。
银色的轻甲上染着血,身形看着也消瘦了一大圈。
大概是血缘关系作祟,赵凛压下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心疼,重新看向王朔。
“还不过来!”
王朔虽然没敢抬眼,但也知道喊的是他。
见躲不过,就打算往前走,却没想到又被赵熙扯住了手。
“皇上有什么气冲我来就好,不要牵连他。”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更让人来气。
赵凛站起身来,饱含怒火的眸子盯着他,“你的事,可不是说说就能结束的。”
闻言,众人脸上神情不一。
在座诸位将军与赵熙也许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但数年来,在他手上吃的暗亏可不少。
当然不只是他,就连王朔也谈不上无辜。
石修贤磨了磨后槽牙,还是将质问王朔是否是引起山东瘟疫元凶的话咽了回去。
他相信皇上,无论什么环境都相信。
赵熙轻嗤道:“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也该成长了,不会再问什么该不该杀人这种愚蠢又天真的问题。”
他抬眸,“毕竟你如今手上的人命可并不比我少,那东市上被斩杀的世家大族的鲜血应该还没干透吧,亲爱的,弟弟。”
但赵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气急败坏或恼羞成怒。
甚至连原本的怒火都平息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赵熙,“再得知你肯为了王朔归顺后,我就知道你我之间会有这一天。”
“曾经我也因为那些流不尽的鲜血夜夜难眠,但后来我就不会了,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作为一个帝王,我究竟想要什么。”
包括霍青在内的众人屏息凝神,在这一刻全都专注的看向他们年轻的陛下。
“我想要的是一个尽量消除特权、阶级、不公和腐朽的社会,我想要的是一个让普通人也能安稳和乐,靠双手也能富足一生的国度,我想要将资源、通道、土地、财富还给百姓,为此朕就要做出选择。”
“朕没办法改变所有人的出身,所以就要尽量消除出身,帮他们铺出一条平整的通天大道。”
“在这条路上,无论谁阻拦,朕都要毫不犹豫的将其连根拔出。”
“朕当然知道,世家大族里也有无辜之人,可他们掌握权势金钱太久,阶层已经固化,社稷已近消亡,此时唯有破而后立。”
“实话告诉你,朕已经手下留情,否则就连地方世家,朕也会一个不留!”
兄弟二人无声对视。
赵熙静静勾出一个笑,“是兄长小看你了。”
赵凛下颌微抬,“朕不需要为这双手洗白,更不需要用人命奠定宝座,因为死在朕手上的,都是该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