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翠丝
鼠巷的某栋楼下，翠丝反复检查了阵藏在腰带间的苏勒，确保腰带看上去没什么异常感，纸币也没有露出一角，这才捏着买面包剩余的五中勒，踩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中途疑惑地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鸡毛。
她平时能获得的酬劳数额差不多也是五中勒，带着这些钱回家，应该不会再迎来丈夫母亲的打骂。
只是行至家门前，屋内传来的议论声让翠丝的表情猛然变幻。
“豪斯，我的孩子，你捡回来的那个女人已经三天没有带钱回家，今天更是到现在还没回来，说不定藏了钱准备逃走，我早就和你说过她不是那种老实的女人，你真该好好教训她一顿！”这是翠丝丈夫的母亲，米娜的声音。
“逃走，唔，没了我她连家都没有，能逃到哪里去......不过露米即将出嫁，翠丝一直无法为我们带来孩子，如果这次还是不行，我只能让她从这个家消失。”豪斯一边咀嚼着什么，一边说道。
“出嫁？父亲，我要出嫁了吗？”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也就是露米，听起来有些恐惧，但显然不是对于父亲要让“母亲”消失感到恐惧。
“是的，露米，就是我们不远处的希拉姆，他愿意出十二苏勒和一只鸡，将你娶回家。”豪斯毫无波澜地回应。
“希拉姆，那个瘸腿老头？”几乎任何人都能听出露米的恐惧。
啪！
门外，翠丝瘦弱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下。
“你这死丫头胡说些什么，那是你未来的丈夫！”米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训斥。
“希拉姆下午已经把聘礼给我，露米，你一会去附近的旅馆洗个澡，明早我送你过去。”豪斯的声音依旧平静，就像是卖出了豢养多年的牛羊。
翠丝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被父亲拖出屋子的场景，手指紧了紧，最终在门上扣了下。
屋内传来起身的声音，旋即门被打开，显露出豪斯那张胡子拉碴，有些阴沉的脸，看起来并没有那样不在意米娜的话语。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豪斯质问道。
“我，我接待了一位先生，为他介绍了些餐厅和旅馆。”翠丝不敢看豪斯那双凶悍的眼睛，将手中的钱递出。
豪斯的脸色并未有所缓和，近乎粗暴地从翠丝手中夺过钱，语气更加凶恶地问道：“引路到这么晚才回来就只有这么点钱，你是不是偷偷藏了钱？！”
翠丝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面对豪斯作势搜身的动作，鼓起勇气咬牙道：“我，我买了点吃的，本来有七中勒，但我实在太饿了，就在餐厅买了份食物。”
豪斯的动作猛地顿住，旋即一个巴掌呼在翠丝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印。
翠丝的脑袋都被这一下抽的偏向一边，紧咬嘴唇没有做声，若是被豪斯搜出她身上真的藏有钱，下场只会更惨。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竟敢私自用钱，还花掉了2中勒！”豪斯咆哮着吼道，唾沫星子纷飞溅射在翠丝的脸上。
豪斯的母亲米娜也凑了过来，用近乎吃人般的目光凝视翠丝，抓住翠丝的头发狠狠扯了下，让翠丝不得不看向两人的面孔。
“碧池，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的儿子将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给了你遮风挡雨的家，你就是这样回报的？！”米娜的语气尖锐刻薄，表情愤怒中带着兴奋，似乎折磨翠丝能让她悲惨的人生变得愉悦。
屋内，三位男孩和露米看着翠丝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已经对这一幕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翠丝的眼底再度升起无比浓郁的阴霾，因品尝到白面包而产生的些许欢快烟消云散，根本没在意米娜后面尖锐的话语。
而翠丝的反应似乎不符合米娜的预期，她最终悻悻松开手，任由翠丝的脑袋垂下，死寂的眼神看向坑坑洼洼的地板。
“哼，今天我心情不错，懒得再追究这件事，跟我走，还有你，露米。”豪斯看了眼屋内的露米一眼，随即拉住翠丝的手臂，粗暴地向屋外拖去。
翠丝自然知道豪斯想做什么，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反正过了到了明天，她的人生也就结束了，她知道自杀者只能被投入地狱，可或许她本就会进入地狱，或者本就身处地狱。
这一晚对于翠丝来说并不好受，豪斯在廉价的旅馆里，野兽般在她身上肆虐了三次，然后才丧失精力般沉沉睡去，只留下翠丝双眼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相隔一层木板的四周房间传来的隐约喘息。
她没有流泪，这样的场景她已经麻木，只是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位置，手指攥的铁青。
神明啊，无论什么存在，如果你存在的话，请聆听我的忏悔，我不止一次地杀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明白降生在这个家庭对于他们来说是怎样的命运，就像露米刚满十二岁就被像牲畜一样卖掉，像乔治他们从七岁便要外出做童工，可怜的安德鲁在码头做工时货物砸死，他才十一岁，豪斯甚至将他面目全非的尸体放在码头上要求赔偿......我知道我的罪孽无法结清，我不乞求被原谅，我只希望我的孩子，那些被我亲手杀死的孩子，能够在另一个世界欢笑。
翠丝依旧做着午夜祷告，只是对于神明的称呼不再指明为天主和日冕之神。
她没有向“隐者”祈祷，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肮脏不配得到一位这样注视世间的神明的拯救，她的心，已经死去。
明天，明天就好了，一切都会结束。
......
莱尔斯自然无法知晓翠丝的悲惨遭遇和忏悔，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这世界能荒唐到，哪怕书籍和影视作品能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在做着尝试，先是在没有镜子的卧室里控制意识进入神路，尝试将一张信纸带入神路，遭遇了失败。
莱尔斯并未气馁，回到现实，将信纸带到盥洗室中，再次尝试，这次取得成功，和银币一样，信纸从他脚下的神路中飘出，落在他的掌心，而现实中的那张信纸则人间蒸发般失去踪迹。
至此莱尔斯基本可以确定，将物品具现带进神路的前提是附近存在连同林地的媒介，也就是镜面或者天然的湖面，当然，他不确定来自信徒的物品能不能被具现到他的神路中，需要合适的实验机会。
随后莱尔斯尝试携带信纸，下沉灵魂进入林地，然而物品在被带入林地的瞬间便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被染成了同林地同样的五彩斑斓，并且难以移动。
显然直接将物品通过林地带回现实是行不通的，甚至物品能从现实穿过林地进入神路，多半也是因为上苍之眼的缘故，大概率借助了“启示者”的权柄。
虽然直接的方法不可行，莱尔斯却没有灰心，打算采取恩赐仪式的方式，自己向自己祈祷，自己给自己恩赐试试。
不过手头上没有合适的材料，得重新购买，原本从戈尔那要来的东西为了避免麻烦，都被他埋在了风铃镇外的小树林。
实验得到结果，也没有其他信徒祈祷，莱尔斯用烧好的热水简单清理下身体，准备休息。
在穿过窗帘缝隙的光亮中，莱尔斯从沙发上起身，他并未选择睡在床榻上，也未褪去衣物，甚至眼眸始终睁开一丝缝隙，以便在发生状况的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好在他接近三阶的精神如今经得起消耗，即使一夜未眠也没什么影响。
简单的洗漱后，莱尔斯推开门走出，离开公寓楼，不紧不慢地走向昨天闲逛时瞥见的钟表店，他需要一块怀表，以便接下来狩猎兰利。
“号外号外，枫叶市悬赏告示被撕毁大半，疑似市内出现悬赏人员！”报童挥舞着手中报纸，声音在大街上响起，引来不少人聚集购买报纸。
莱尔斯故意驻足装作好奇看了眼，眉头微掀，看来他的布置成功误导了白衣使的调查方向，当然，也有可能是日冕教团故意而为之，不能小看任何对手。
假装思索片刻后，莱尔斯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刚走两步，耳畔响起属于翠丝的虚幻飘渺的声音，脚步陡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