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喧嚣,终被雨打风吹去。
那场由护国公主亲自主导的“清算”,如今,已是京城茶楼酒肆里最离奇的传说。
没有官府的封条,没有兵丁的叫骂。
一切,都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然而,其结果。
却比任何一次官方抄家。
都要来得彻底,来得干净。
有传言说,公主府的管家,只是拿着一本册子,对着荣府的库房念了一遍。
那些金银古玩,便自己长了脚,乖乖地列队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更有人传得神乎其神。
说荣国府后院,那口埋着罪证的枯井。
在一夜之间,开满了灿烂的莲花。
流言蜚语,真假难辨。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
曾经煊赫百年的荣国公府。
三天之内,人去楼空。
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躯壳。
连门前那对镇宅的石狮子,都被羽林卫用铁索拖走了。
拉走时的理由传了出来:沾了晦气,需回炉重造。
这等雷霆手段,让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噤若寒蝉。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位从江南走来的少女,早已不是那个寄人篱下、风吹就倒的病弱才女。
她的眼里,揉不进一粒沙。
所有罪恶,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且,她还是手握雷霆的护国公主,能让一个百年世家,转瞬灰飞烟灭。
一时间,众人对她,又敬又畏。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风暴即将平息之时。
三司会审的大堂上,林如海再次投下了一颗惊雷。
“启禀圣上,臣在审理王子腾一案时。”
“从其党羽的供述及缴获的账册中。”
“查出,宁国府,亦牵涉其中。”
林如海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
他呈上的,是王子腾心腹何坤府上搜出的密信。
信中,宁国府的当家人贾珍,不仅参与了倒卖军械,更是三皇子豢养私兵的钱袋子之一。
贾珍利用祖上的人脉,暗中将京营换下来的废旧兵甲,翻新之后,高价卖给西疆的部落。
所得银两,七成流入了三皇'子的私库。
“好!好一个宁国公!”
御座之上的圣上,气得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朕的肱骨之臣,朕的世袭国公,一个个的,都在吸朕的血!”
王子腾的案子,本就让圣上震怒。
如今又牵扯出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府。
这无异于在他那颗本就多疑的心上,又狠狠扎了一刀。
“林爱卿。”
“臣在。”
“此事,依旧交由你全权查办!”
圣上将手中的朱笔重重拍在龙案上。
“朕给你放权,给你兵马!”
“朕倒要看看!”
“这京城里,还有多少藏污纳垢的国之蛀虫!”
圣旨一下。
都察院的官差,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宁国府。
与荣国府那边的“文抄”不同。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武抄”。
彼时,宁国府内。
歌舞升平依旧,奢靡淫靡更胜往昔。
却透着一股末日狂欢般的癫狂。
荣国府的轰然倒塌,让贾珍心惊肉跳。
他并非愚蠢到认为可以独善其身。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更让他夜不能寐。
既然大祸临头,好日子注定到头。
索性,就在这最后的时刻。
变本加厉地享受,将这繁华富贵榨干到最后一滴!
贾珍怀里左拥右抱,面前美酒如水。
双眼却布满血丝,神情中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亢奋。
“国公爷,您再喝一杯嘛。”
一个美妾娇笑着,将酒杯递到贾珍嘴边。
贾珍一把攥住美妾递酒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对方娇呼出声。
他死死盯着那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喉结滚动。
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似将自己心中的恐惧,一同吞进腹中。
他癫狂大笑。
“快!再倒!”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在何方!”
笑声凄厉、空洞。
让周围的靡靡之音,都为之一滞。
正当贾珍要抓过酒壶亲自来斟时——
“轰——”
一声巨响,平地惊雷。
宁国府那扇足以并排驶入四匹马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撞得粉碎。
木屑与烟尘齐飞,伴随着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和官差冰冷的喝令。
“奉旨查抄宁国府!”
“所有人等,就地跪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贾珍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美酒洒了一身。
他脸上的狂态瞬间褪去。
那份被酒精和欲望强行压下的恐惧,此刻如无边的黑暗,将他彻底淹没。
但他仍不愿相信,这末日来得如此之快。
下意识地推开怀里的美妾,踉跄着冲出去,色厉内荏地大吼。
“反了!反了!”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乃一等将军!你们谁敢放肆!”
回应他的,是林如海冰冷的面容,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兵士。
“贾珍。”
林如海看着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国公爷,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
“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贾珍梗着脖子,兀自嘴硬。
“林如海,你别以为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贾家,也是开国元勋!”
“呵。”
林如海身侧,扮作亲卫的权景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她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死到临头,还抱着祖宗牌位不放的蠢货。
“把他拿下!”
林如海懒得废话,直接一挥手。
两个兵士立刻上前,左右开弓,将贾珍死死按在地上。
“你们敢!”
贾珍还在疯狂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权景瑶皱了皱眉,走上前,抬脚踩住他的脸,在地上碾了碾。
“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脚下的力道,让贾珍的脸颊骨骼都觉得要被踩裂了。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呜咽着不敢再出声。
另一边,贾蓉听闻动静,带着几个心腹家丁,想从后门偷偷溜走。
刚跑到后花园,就被一队从天而降的兵士堵了个正着。
领头的,正是羽林卫的的副统领。
“蓉大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副统领笑嘻嘻地看着他,手里的大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上头说了,您府上的耗子洞都得给堵上。”
“您这么大个人,可不能乱跑。”
贾蓉两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抄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了黛玉提前提供的“藏宝图”。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大人,西边假山下的密室里,发现大量金银珠宝,还有几箱子兵器!”
“大人,贾珍卧房的床板下,有地道!里面全是地契和银票!”
“大人,后罩房的枯树下,挖出来几十具骸骨!”
……
一桩桩,一件件,罪证被不断地翻出。
贪墨、私藏兵甲也就算了。
那几十具骸骨的出现,更是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宁国府,表面上,是国公府邸。
内里,却是一个藏污纳垢、草菅人命的人间地狱。
林如海的面色愈发沉凝。
圣上将此事交给他。
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他必须办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后患。
天亮之时,宁国府已被彻底搬空。
贾珍、贾蓉父子。
连同府里一干有头有脸的管事。
全被锁上了镣铐,押往天牢。
三日后,圣旨下达。
宁国公贾珍,伙同三皇子,意图谋逆,罪大恶极,判斩立决。
贾蓉,从旁协助,判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宁国府爵位,即刻褫夺。
府中女眷,尽皆流放苦寒之地。
至于荣国府。
因贾赦通敌,王夫人谋害子嗣,罪孽深重。
圣上余怒未消,下旨将荣国府的爵位一并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