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识海，霍奇暗中传递过来的、关于儒家阵法核心精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般涌现。
如何以仁之心念沟通地脉灵机，如何以智之推演预判阵法变化，如何将信之守诺融入防御阵法的持久。
还有更深奥的，如何利用儒家圣言引动天地间某种冥冥中的秩序之力！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昆仑镜悬浮在他身前，镜面上那些玄奥的封印纹路，在张卫国的理解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重重复杂的结构被解析、剥离……
“原来如此，这第二重封印的核心，在于空间锚定与规则扭曲的嵌套，借致知在格物之理，溯其本源。”
张卫国手指无意识地凌空划动，一道道蕴含儒家至理的金色符文在他指尖生灭，如同精灵般跳跃着，尝试着去接触、解析镜面那最深层的枷锁。
“咔咔咔”
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响起。
昆仑镜的镜面，似乎极其轻微的波动了一下。
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裂纹，在某个最核心的封印节点上，悄然浮现！
张卫国对这封印的理解已经深刻，马上就要解开这层阵法了！
魔物退潮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骨甲碎片、焦黑的拖拽痕迹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甜铁锈味。
燃烧的幽蓝火把噼啪作响，火光在倒垂的、凝结着粘稠血浆的钟乳石上跳跃，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沉默的人群身上。
短暂的喧嚣早已冷却，巨大的溶洞空腔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武器偶尔碰撞的轻响。
“太安静了，这比魔潮压境还瘆人。”
一个脸上带疤的年轻修士抱着阵盘，声音干涩。
他叫小崔，几天前刚在魔将的偷袭下死里逃生。
旁边的老兵陈岩倚着断裂的石笋，盯着黑暗的甬道深处，眉头拧成了疙瘩：
“飞廉重伤遁走，魔潮反常后，事出反常必有妖，地窟底下那群杂碎，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
“憋坏水又能如何？”
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插进来，是隘口副统领，他抹了把脸上凝固的血痂，
“除开张前辈那次神乎其技，这几个月，咱们哪次推进不是填进去无数兄弟的命”
“魔将魍魉破了第九防线，魔将骨屠撕开了东三区，咱们的战绩，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张前辈重创了飞廉。”
“可飞廉算个屁？比他能打的魔将，蚩尤手下至少还有一巴掌！”
“这点微末战果，根本撬不动这死局！”
他的话语里透着深重的无力感，像钝刀子割在每个人的心口。
是啊，唯一的亮点，不过是那个来自卫城的金丹修士张卫国。
可这点光芒，在无边无际的魔域黑暗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而此刻，那点残烛之光，正被死死封锁在后方一座废弃的灵石仓库深处。
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有刻刀划过灵材的细微沙沙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
空气里飘浮着陈年灵石的粉尘和浓得化不开的墨香。
张卫国盘膝坐于唯一的干净石台上，四周散落着大量空白玉简、刻废的阵盘以及闪烁微光的灵石碎片。
他面前，那面古朴的昆仑镜悬浮于半空，镜面之上，景象诡谲。
无数细若蚊蚋的淡金色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在镜面上空飞舞、排列、组合。
它们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每一次成功的嵌合，都引动镜面深处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
而镜面本身，在那些金色符文触及的核心区域，一道道极细、极深的黑色裂纹正顽固地蔓延着，构成极其复杂、嵌套扭曲的印痕。
金辉与黑痕，如同两股对立的力量在镜面上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霍奇前辈毕生对阵法的感悟，从最基础的格物致知到引动天地秩序之力的圣言秘术，化作无形的信息洪流，在他识海中奔涌、沉淀、化入指尖流淌的每一缕真元。
“仁心引脉，智演千机，信为守御之基，”
张卫国嘴唇无声翕动，指尖牵引着又一缕金芒精准地点向镜面左上角一片繁复缠绕的黑痕，
“格物致知，溯其本源，破！”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脆响在寂静的石库中炸开！
镜面上那片如藤蔓般纠缠的黑痕中心，一点细微如尘埃的金光骤然亮起，随即猛地炸裂开来！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那顽固的黑色裂痕，竟被这微小的金光硬生生崩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玄奥、更加晦涩，仿佛蕴含着空间本源的波动，从那缝隙中泄露出来一丝，瞬间让整个石室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成了！
第二层封印的核心节点之一，被他以霍奇传授的儒家阵法真意，生生撬开！
张卫国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疲惫一扫而空，正要趁势追击！
就在这心神激荡、成功撬动封印一丝缝隙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磅礴意志，如同从九幽最深处升起的太古星辰，骤然降临！
这意志并无实体，却带着碾压万物的沉重和灼穿神魂的暴戾！
石库内壁上那些残余的、足以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古旧禁制，在这意志面前连纸都不如，无声无息就化作齑粉粉尘，簌簌落下。
空气扭曲、光线紊乱！
就在张卫国面前不到三尺之地，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折叠！
一个高大、苍劲、散发着洪荒凶蛮气息的身影，由虚淡瞬间变得凝实！
他身形魁伟如巨岩盘踞，裸露的古铜色皮肤上布满岁月和战斗留下的深痕，虬结的肌肉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那两只断裂的巨角，断口处残留着暗金色的陈旧伤痕，散发出不屈与毁灭的意志。
他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由巨大兽牙磨成的项链，每颗兽牙上都铭刻着古老、狞厉的图腾，正是张卫国在霍奇画卷中见过的蚩尤部图腾！
他手中，随意拄着一柄巨大的青铜战斧，斧面饕餮纹的双目，仿佛正流淌着粘稠的血光。
而更令张卫国瞳孔骤然收缩的，是这巨人身影脚边，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圆滚滚的黑白毛团。
那黑白毛团似乎刚睡醒，憨憨地用爪子揉了揉脸，露出一双黑眼圈下乌溜溜、充满人性化好奇的眼睛，还下意识地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鼻头。
它耳后一道显眼的陈旧箭伤疤痕，在它憨态可掬的动作下，显得格外刺眼。
隔空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