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次消遣
杰克坐在地上恢复体力，用他的感知范围观察着那些巨魔。他身处一个地下城中，但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世界一样。然而他知道，这里并非如此……地下城是特殊的存在。他明白，自己现在可以和这些巨魔相遇并与它们交好，而下一批进入的冒险者可能会杀了它们，再下一批冒险者或许从一开始就永远不会发现它们。
同样的一只巨魔可能会死上千次，也会提供上千次同样的经验值，但当第一千零一支队伍进入地下城时，他们仍然会看到它。地下城在某种程度上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空间，所以每当杰克独自进入时，他就为这个地下城开启了另一条时间线，一个新的现实。这在多元宇宙中是常识，也是地下城对于怪物和开化种族来说都是如此珍贵的天然宝藏的原因之一。
但杰克也知道，地下城不会永远存在。总有一天，一个天然的地下城会走向终结，到那时那些怪物会怎样呢？这些地下城生物从何而来，又会去向何方，它们究竟从何而来，棉花精——
不管怎么说。
它们是在那里出生的吗？它们是在地下城里长大，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扇门，然后入侵者就来了吗？要是从来没有人进入过一个地下城……时间会永远静止吗？杰克对这些问题一个答案都没有……但他知道有个人知道答案。
维拉斯托莫兹站在自己的领域中，又一次尝试着。当他调动起自己每一寸力量时，整个领域都为之震动。他把手放在方尖碑上，符文像以往每次一样亮了起来，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一项任务上。
通常情况下，他会将自己的意识分裂成无数个碎片。一个碎片可以和杰克交谈，另一个可以思考一些魔法理论或者钻研某个概念，如果他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他可以直接使用他的化身。或者，如果是一项不需要太多力量的小任务，他可以召唤一个临时的化身。对他来说，一次同时拥有数百甚至数千个这样的意识碎片并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
但在这一刻，他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准备全力以赴。
整个领域发出一阵深绿色的光芒，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一切又再次黯淡下来。毒蛇之神的眼睛和嘴巴流出了鲜血，他摇了摇头。“又失败了……”
从很多方面来说，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每一次失败都让他感到巨大的挫败感和悲伤。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对自己感到不满。问题不在于力量……他需要的东西更多，但他他妈的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他应该把注意力完全转回到——
“嘿，维利，我打个‘电话’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顺便厚着脸皮来问问一些我可能本就该知道的事情，听听你的建议。”
当这条信息传来时，邪恶毒蛇之神的思绪被打断了。在杰克进化之后，他再也无法阻止这些信息了……他可以不去理会它们，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改变了。一个受祝福的凡人无法阻止神的神圣信息，而现在他作为一个神，也无法阻止他所选中之人的神圣信息。这很奇怪，是他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不过，他对此还是很感激的。
维拉斯托莫兹——或者像杰克坚持称呼他的那样，维利——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回复道：
“我好得很，我选中的人这次又跳过了什么该学的东西呢？”杰克听到维利这样说。
这些话听起来很正常，但杰克皱起了眉头。维利似乎……情绪不高。他的语气让杰克想起了他们在维利的领域中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如果有人只听他说话的话，可能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杰克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那边一切都还好吧？”杰克关切地问道。
“当然——你为什么这么问？”维利笑着把问题搪塞过去。“有什么事情能困扰到一个神呢？”
“我不知道，但显然有事情不对劲。”杰克回答道。“你总是听我唠叨，回答我没完没了的问题，所以你当然也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如果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就告诉我。哪怕你只是需要有个人听你倾诉。我可能不太擅长给别人提建议，更不用说给一个神提建议了，但我们是朋友，伙计，所以如果你想倾诉，就跟我说吧。把事情憋在心里既不容易，也不健康。不管是凡人还是神，都是如此。”
杰克知道自己不太善于言辞，但他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总是觉得有点愧疚，因为他总是从维利那里获取东西，却没有太多的回报。所以如果维利需要什么，他会在他身边。
“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不用了。也许以后会说吧。现在，我只需要找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快说吧。你想问什么？”维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这些话，停顿的时间比平时长得多。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就行。”杰克说着，转到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上。“生物和地下城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呢？我指的是那些生活在地下城里的生物。”
“在哪方面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地下城里的怪物离开地下城呢？”杰克进一步解释道。
“在通常情况下，没有办法。除非这个地下城本身有某种机制允许你带出生物，否则就别指望这种事会发生。从各方面来说，所有的地下城生物在外界的概念里都被认为是已经死了的。”
“你说被认为是已经死了的，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生物进入地下城后，它就成为了这个地下城所创造的世界的一部分。它的‘记录’——也就是它的一切——都与那个地下城绑定在一起。从那以后，当一个天然的地下城达到它的寿命终点时，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它会和所有与之绑定的生物一起消失。另一种情况是，它只是不再是一个地下城，而是变成了一个可以进入的、独立的空间，成为现实世界的一部分，但不再有任何地下城的机制。通常情况下，对于地下城里的所有生物来说，会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却从来没有人进入过。对它们来说，就好像只是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被困了一段时间。第二种情况极其罕见，所以最好还是认为它们已经死了。”
杰克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些话。他能明白，如果可以随便让生物跟着离开地下城的话，会引发很多问题……这还会带来一个问题，就是现实世界中可能会出现同一个生物的多个副本。比如说，如果杰克把那只巨魔带了出去，然后米兰达进去后也把那只巨魔带了出来，会发生什么呢？那就会出现两只一模一样的巨魔。这实在是太复杂了，所以他继续问道：
“就像我说的，有时候你可以把生物带出来。”维利说道。“你其实很幸运——我的一个老朋友对地下城做过很多实验，这并不是什么常识，因为这真的不是经常能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如果你成功地带出了一个生物，而另一个人也带出了完全一样的一个生物……那么第二个生物在进入现实世界的那一刻就会消失。这是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真魂’，所以只能有一个存在。嗯，也有一些方法可以通过做一些高级的操作来绕过这个限制，但这远远超出了你短期内能够做到的任何事情的范围。”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想把这只友好的巨魔和小巨魔们带出去，就没希望了？而且我应该把它们当作几乎是已经死了的虚拟生物吗？”杰克问道，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很高兴那些巨魔听不懂他的话，因为那两只小巨魔正在打闹着玩耍。
“这要看情况。作为一个天然的地下城，它可能有一些方法可以把它们带出去。你也可以通过一些非常有限的特殊手段做到。想想那些把人带出新手教程的方法。如果你杀了它们，然后在外面的世界对尸体进行真正的复活，你就‘骗过’了系统。如果你让它们进行一些极其高级的仪式，然后在它们的灵魂在生与死之间转换的时候把它们带出去，你也可以把它们带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技能可以做到。以任何方式改变它们的种族，进而改变它们的灵魂，通常会留下一个机会，不过这不是你能做到的事情。相信我。唯一的另一种方法是把它们的灵魂绑定到你的灵魂上，让它们几乎被视为你自身的一种延伸，但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这通常需要特殊的物品或者一套非常特殊的技能。总之，你唯一真正的希望就是指望这个地下城有一个天然的方法可以把它们带出去。我是说真的要抱有希望。系统给出的奖励可能是不可预测的，但有很多情况表明，奖励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进入地下城的人所需要和想要的东西。”
“嗯……我在新手教程的时候就推测过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但后来我得到的却是一堆光属性的装备……说到这个，我那本书和法杖还放在那儿呢……我真得把它们处理掉……”他喃喃自语着，沉浸在这些新信息中，陷入了沉思。
“地下城的奖励往往和里面的东西有关。所以，根据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下城，它很可能会给出生命属性的战利品。”维利告诉他，杰克听了点了点头。
“有道理。还有，对于我屠杀那些蘑菇爱好者，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正在尽职尽责地收集蘑菇呢。我甚至还看到你吃了一些。你内心深处讨厌这么做，这正是我对一个异教徒的预期。而你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你想要与之相关的奖励，这也正是我希望从我选中的人身上看到的。所以继续保持，被选中的异教徒。”
“说得好。”杰克咧嘴笑了笑。“最后一件事……如果我现在离开地下城，以后再回来会怎么样呢？要是我等上一年之类的呢？时间方面的那些复杂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在你离开之后，你所在的那个版本的地下城里的时间还会继续流动一小段时间。通常最多持续一天左右，有时候短一些，有时候长一些。而且我已经知道你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是，如果你永远留在地下城里会怎么样……嗯，其实也没什么。里面的时间会继续流逝，但不会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发生。由于地下城的运作方式，里面的生物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就无法升级或繁殖了。它们根本没有相应的‘记录’来支持这些。所以会非常无聊。当然，新的草药、矿石或者类似的东西也永远不会再长出来。”
“嗯，所以我在里面的时候，它不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自行崩塌吧？那还不错。”
“不过，门可能会消失，入口也会永远被掩埋，这意味着在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之后，你会从别的地方出来，到那时你会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世界，因为你在地下城里的长时间停留会慢慢侵蚀你的心智。”维利半开玩笑半警告地说出了这个消息。
杰克笑了笑，很高兴维利现在听起来更像他平时的样子了。他知道这位老蛇神正在处理一些事情，而且杰克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他不打算追问。他有足够的情商，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逼问，而应该在合适的时候自然地说出来。
“还是像往常一样谢谢你，维利。记住，随时找我就行。我们之间的联系是双向的，而且既然我在某种程度上强调了这一点，你也应该好好利用这种无法摆脱的联系。”杰克微笑着表示感谢。
“嗯……能让我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感觉还不错。就像我说的，也许以后会跟你说。”
“我不着急。而且，等宇宙再开放一些的时候，我们得聚一聚。多元宇宙的啤酒肯定得尝一尝。所以照顾好你自己。你也许是个厉害的蛇神老大，但有时候即使是厉害的蛇神老大也需要放松一下，和朋友一起喝杯冰啤酒。”
“我可能真会接受你的提议……相信我，甚至有一些酒连我们神喝了都会醉倒，更不用说像你这样脆弱的凡人了。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拿出一些来。回头见，杰克，你也多保重。”
杰克起身时，感觉到联系渐渐消失了。他现在感觉好多了，准备继续深入地下城。而另一方面，那只巨魔看起来仍然很虚弱。杰克已经给了它两瓶治疗药水，但说实话，效果并不太明显。到现在为止，它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但据杰克判断，它的生命值仍然很低。
杰克推测，这该死的家伙拥有的纯粹生命值可能是他自己的几十倍。这确实意味着在战斗中要杀死它极其困难，但也意味着它要恢复健康需要很长时间。见鬼，就连那些小巨魔也需要不止一瓶药水才能把生命值补满，而且它们还只是勉强达到E级。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也许有某种技能能让体质属性赋予更多的生命值，或者有某种巨大的百分比增幅器之类的东西……不管怎样，这其实都不重要。那只巨魔没办法和杰克一起去寻找金色蘑菇了，因为它得照顾家里的孩子。
他向巨魔们道别，两只小巨魔想跟着他，但被它们的父母拦住了。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杰克接下来要大开杀戒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清楚地底居民是怎么回事了……这意味着是时候加快节奏，开始这场对地底居民的大屠杀了。
维拉斯托莫兹在道别时真心地笑了笑。杰克不知道的是，他来的时机真的恰到好处。他甚至察觉到了自己，一个神，状态不太好。这个凡人甚至还敢询问，直接向他发问。有那么一会儿，维利的注意力从自己的问题上转移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心情也变好了。
黄昏叶、翠绿泻湖的姐妹们、斯纳皮……他们谁都不会这么做。他们谁都不敢。即使是看起来很随意的黄昏叶，也从不敢越界。他跟自己说话时仍然很正式，维拉斯托莫兹都不记得他的弟子除了称呼他为“主人”之外，还叫过他别的什么。
那些姐妹们和斯纳皮呢？他们永远都不敢认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他还真是个异教徒……不是吗？”维拉斯托莫兹看着那座巨大的方尖碑问道。“我想，上一个让我照顾好自己的人就是你吧。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但是……”
他叹了口气。今天又是一次失败……他只能稍后再试了。
八十多个时代以来，他一直在尝试。
数万亿年的时间。
超过一亿零七百万次的失败。
但邪恶之神仍然拒绝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