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莱顿港浸在淡金色的晨光里,咸湿的海风带着海浪的气息掠过码头,卷起几片被潮水冲上滩的碎贝壳。
停泊的船只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轻轻摇晃,桅杆如林般矗立,帆布在微风中簌簌作响。
其中一艘军舰格外醒目,银灰色的舰身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薇尔莉特身着熟悉的普鲁士蓝紧身短上衣与雪白布拉吉,金色的发丝被海风拂起几缕,垂落在肩头。
她身旁的克洛莉丝穿着一身轻便的浅粉色连衣裙,黑色的卷发扎成两个俏皮的马尾。
两人站在港口边缘,正与前来送行的霍金斯道别。
霍金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平日里温和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凝重,他先是看向薇尔莉特,语气郑重:“薇尔莉特,这次外出务必多加小心,克洛莉丝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
还有,基尔伯特的命令,你不必盲目遵从,先考虑清楚是否合理,记住,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薇尔莉特微微颔首,清澈的蓝眸中满是坚定,轻声应道:“好的,霍金斯社长。”
克洛莉丝也连忙点头,声音清脆:“我们知道啦,霍金斯社长,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金斯闻言,故意板起脸,故作委屈地说道:“小克洛莉丝,怎么又叫我社长了?
有事求我的时候就甜甜的叫哥哥,没事的时候就变回社长,你这丫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克洛莉丝眼睛一转,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那霍金斯哥哥要是想听人叫你哥哥,不如多找几个妹妹呀,这样就不会只缠着我啦。”
“哟,你现在还学会打趣我了?”霍金斯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是不是跟嘉德丽雅她们待久了,学坏了?”
“哪有!”克洛莉丝连忙摆手,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霍金斯的目光重新落回薇尔莉特身上,沉默片刻,轻声道:“薇尔莉特,加油。”
薇尔莉特闻言一愣,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微微歪着头,不解地看向霍金斯:“什么?社长,您是指……”
“没什么。”
霍金斯连忙摆手,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忽然想起薇尔莉特的过去,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只懂执行命令的战争工具,没有自我,没有感情,如同一件冰冷的武器。
而如今,她眼中有了温度,心中有了牵挂,学会了感情与选择,这样的转变,让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他想说的“加油”,是希望她能继续坚守这份来之不易的自我,勇敢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只是这份心意,他终究没有直接说出口。
就在这时,基尔伯特的身影出现在军舰的舷梯旁,他身着笔挺的军装,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薇尔莉特,小妹,该上船了,我们要准时出发。”
薇尔莉特和克洛莉丝齐声应道:“好的。”两人再次向霍金斯挥了挥手,齐声说道:“霍金斯社长\/哥哥,再见!”
随后便转身踏上了舷梯。
基尔伯特留在原地,看着霍金斯,郑重地说道:“谢谢你,霍金斯。”
霍金斯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谢我什么?”
“谢谢你,接替了作为薇尔莉特家长的职责,把她照顾得这么好。”
基尔伯特的声音里满是感激,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
霍金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没什么,毕竟你是我的好友。而且,能成为她的代理监护人,也是我的幸运。”
“霍金斯……”基尔伯特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怎么了?”霍金斯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该如何面对她?”基尔伯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底满是迷茫。
霍金斯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摊了摊手:“你们俩的事情,怎么问起我来了?这种私事,我可不想掺和。”
“霍金斯,我……真是抱歉。”基尔伯特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霍金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总是说抱歉,总是自我愧疚,可这些有什么用?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敢正面面对她?
她早就说过会原谅你,可你却一直躲着她,不敢接受她的原谅。
你们之间,究竟是谁亏欠了谁!”
基尔伯特被他说得一愣,身体微微颤抖,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依旧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家伙,到底在逃避什么?”
霍金斯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火气,
“你从来没有真正为她想过,你的自我愧疚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你既不愿为她付出实际行动,又总是拿亏欠她当借口,到头来还要问我该怎么面对她!”
霍金斯越说越气,攥紧了拳头:“我现在真想一拳打醒你!
你做什么都不称职!
面对错误就该勇敢面对,是你亏欠了她,不是她亏欠你,你难道还想让她主动来找你道歉吗?!”
基尔伯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渐渐泛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的确做什么都不称职……可我也想弥补她啊。
可是我一出现,就担心会破坏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我一见到她,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出最后一次战场上的画面——她为了保护我,和敌军拼命厮杀,最后失去了双臂,浑身都是伤口,断壁残垣间,她的鲜血不停地流淌……”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如今,我常常在睡梦中梦到那个场景,甚至会做噩梦。
梦里,她会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问我,她的手臂去哪了;
会问我,为什么要让她过那样的人生;
会质问我,是不是一直在利用她,她在我眼里究竟是什么……
霍金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霍金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的火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他轻声道:“这些都是战争的业火啊,罪恶之花结出了罪恶之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现在的我,只能努力爬上更高的位置,然后在背后默默保护她。”基尔伯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霍金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这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
薇尔莉特会原谅你的,她根本不会像你梦中那样质问你。
她现在就像一道光,一道治愈的光,再也不是从前那把被人操控的杀人刀了。
好了,船要开了,你快上去吧。”
基尔伯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霍金斯,你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如果薇尔莉特一开始就由你培养,她现在应该能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吧。”
霍金斯笑了笑:“现在的她,也很幸福。”
“嗯,你说得对。”基尔伯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踏上了舷梯。
与此同时,薇尔莉特和克洛莉丝已经登上了军舰。
克洛莉丝好奇地东张西望,手指着远处的炮口,兴奋地说道:“哇,这就是军舰内部吗?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薇尔莉特则站在甲板上,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的环境,金属的栏杆,整齐的船舱,还有远处忙碌的士兵,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轻轻蹙起眉头,低声说道:“这个地方……感觉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来过。”
克洛莉丝闻言,惊讶地转过头:“不会吧?薇尔莉特,你以前当过海军吗?”
薇尔莉特摇了摇头:“并没有,可是……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眼熟。”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薇尔莉特的口袋里探了出来,花羽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扇动着翅膀飞到了薇尔莉特的肩膀上。
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小脑袋微微倾斜,嘀咕道:“这个地方的确很眼熟,让我想想……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你,薇尔莉特?”
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薇尔莉特和克洛莉丝连忙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海军军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薇尔莉特认出了来人,微微颔首行礼:“迪特福利特上校。”
克洛莉丝则惊喜地喊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迪特福利特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克洛莉丝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薇尔莉特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审视:“这里是我的军舰,我自然会在这里。
倒是你,”他指了指薇尔莉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我的军舰”这几个字,薇尔莉特和花羽同时愣住了,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而痛苦的记忆碎片——颠簸的甲板,冰冷的海风,还有将她从荒岛上带走的士兵……
原来,这里就是当年那艘改变了她一生的军舰,也是她痛苦记忆的开端。
克洛莉丝连忙解释道:“大哥,薇尔莉特是二哥请来的,专门负责在去克罗斯蒂亚王国的路上,贴身保护公主的安全。”
花羽的羽毛瞬间炸了起来,警惕地怒视着迪特福利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叽叽”声,显然对这个曾经将薇尔莉特带入深渊的人充满了敌意。
迪特福利特上下打量着薇尔莉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语气轻蔑地说道:“基尔也真是的,军部难道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非得让她去。
如果搞砸了这次任务,可是会引发两国外交事故的。”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克洛莉丝立刻皱起眉头,为薇尔莉特辩解,“薇尔莉特的能力可强了!
上一次的‘公开情书’委托,她做得非常出色,甚至还被德罗赛尔王室邀请担任礼仪教师呢!”
“克洛莉丝,给我安静一点!”
迪特福利特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她的能力我一清二楚,不过是个擅长杀戮的工具罢了。
她骨子里的野性,我可不相信能轻易驯服。”
“大哥,你太过分了!”
克洛莉丝气得脸颊通红,却依旧倔强地说道,“那次根本不是普通的代笔任务,里面的门道可多了!
而且这次保护公主,薇尔莉特肯定能做好的!”
“我叫你安静,你没听见吗?”
迪特福利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迫感,“那次任务再复杂,也只是动动笔杆子的事情。
可这次不一样,护送公主的路上,很可能会遇到战斗,甚至有可能演变成战争,她这种只懂杀戮的人,根本不适合这项任务。”
克洛莉丝被他的气势吓得低下了头,却还是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现在明明是和平时期,哪来的那么多战争……”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迪特福利特听了个正着。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克洛莉丝,你还是太天真了。
表面上看,世界是和平的,国与国之间友好相处,但有些国家的内部早已暗流涌动,摩擦冲突不断,暗杀、偷袭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所谓的和平,不过是明面上的假象,背地里的阴暗与丑陋,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薇尔莉特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迪特福利特:“我明白了,迪特福利特上校。
这一路上,我会加倍谨慎,确保公主的安全。”
迪特福利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加倍谨慎?有什么用?
难道你现在已经不会杀人了吗?我可不信。我警告你,这次任务,绝对不能让王室公主沾染到任何一滴血。公主的态度,很可能会直接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这个后果,你能承受得起吗?”
薇尔莉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迪特福利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低下头,双手微微握紧,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啊,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她能保证不伤害任何人吗?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引发了外交事故,她又该如何承担这个责任?
就在这时,基尔伯特登上了军舰,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快步走了过来,挡在薇尔莉特身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兄长,我觉得一位公主不至于如此脆弱,仅仅因为一滴血就引发外交事故吧?
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迪特福利特看向基尔伯特,脸色缓和了些许:“基尔,我只是在跟他们陈述事实而已,并没有夸大其词。”
“兄长,你说的这些虽然是事实,但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都把她们吓到了。”
基尔伯特转头看了一眼薇尔莉特,见她依旧低着头,心中满是心疼与忐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克洛莉丝也立刻抬起头,气鼓鼓地说道:“原来是在吓唬我们啊,大哥,你也太坏了!”
“喂,小妹,我可没有吓唬你们。”迪特福利特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例,虽然概率不高,但的确存在。
我只是想让你们提高警惕,毕竟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马虎。”
知道啦知道啦!”克洛莉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基尔伯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薇尔莉特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开口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而薇尔莉特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裙摆,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迪特福利特的话。
她在反思,反思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项任务,反思自己是否能控制住曾经的本能,反思自己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该如何在保护公主的同时,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甲板上的风,也变得有些微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