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鬼随即化为灵体进入肉眼不可见的视觉隐形状态，跃下城墙兵分两路朝着前面奔去。
与预想中可能出状况不同，这次侦查出奇的顺利，真的做到了快去快回。
重新站在城头上后，天残道：
“对面来的兵力不算很多，预计三万人左右，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很先进的武器，但有两样东西，您得注意。”
“什么？”
“一个是女人手里的兵器，另一个是男人背后背的东西。”
“你们认识吗？”
“略知一二。”
“那一个一个说。”
“两柄兵器算作一样，但它们各有一个名字：左手那个叫‘圣人之剑’，右手那个叫‘大盗之剑’，都是曾经惊世骇俗的利刃。”
“圣人？大盗？这是取庄子那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之意吗？还特么挺有内涵，那它们的能力是什么？有何超凡之处？”项骜道。
“应该说取名的时候并没有引用这句话，但后来两剑的境遇，却又完美对应了这句话。
这对剑据信铸造于周朝早期，和姜太公是一个时代的，距今已超三千年。
不过它们一开始并不是以剑的形态出现的，而是两块陨铁，因为材料性能远超当时的任何金属，所以被当时的铸剑师发现后就想用来打造一种绝世无双的宝剑，但第一位锻打二者的匠人用了毕生精力，也只是敲出了一个很模糊的轮廓，此时和剑还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从外形看，仍是两块坑坑洼洼的铁疙瘩。
不过此事至此也传遍了九州四海，而那名匠人无儿无女，无人能够将其继承，于是很多铸剑名家都跃跃欲试，可谁有资格得到它成了难题，众人中有的提议来一场比赛，比谁的手艺更高超，决出冠军者方可得到它们。
可这个提议并没有被通过，因为大家认为由这两块天外之物产出的兵器一定是惊世骇俗的，是上天对凡间的恩赐，所以必须要没有任何污点，要保持绝对的神圣性才对得起这份礼物。
于是最终众人决定以上古时代的禅让制作为继承制度，规定要从各个角度考察过一个铸剑师并完全合格后才行，其中铸造的手艺只是其中之一，在道德上、家庭上都得没有瑕疵，是一个理论层面的‘完人’才行。”
天残讲到这里，独角鲸忍不住插话问道：
“所以‘圣人之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不不不，还没这么简单。这套由一群铸剑高手自发形成的制度在不断完善后，大概就相当于现在某个领域的行业协会颁布的行规，是所有干这行的人都必须遵守的，否则会遭到集体排挤。
然后第一代匠人终其一生只有一点点进展，那后面的也都一样，每个人花了几十年的光景，也不过是让陨铁比上一代略微进步一点。
但古人在某些事上要远比现代人执拗，他们就用一种铁杵磨成针的精神，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一点一点的积累，终于至周朝末年的春秋时期，两柄剑终于成形了。
可以说二者的诞生过程，贯穿了整个周朝八百年，耗费了几十代各中高手的殚精竭虑，据传欧冶子和干将莫邪也曾参与其中。
二者中最先被完全锻造成功的就是‘圣人之剑’，但新的难题也出现了——把它给谁呢？谁又有资格拿到它呢？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故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的第一任主人，正是孔子。
后来儒学被尊为百家之首，我们现在说的这个名字，也才真正叫响。
因此此剑也被儒家奉为圣物，地位类似于基督教中的‘荆棘王冠’和‘朗基努斯之枪’。
据说孔子拿着它周游列国，路上斩杀了很多魑魅魍魉，并在剑身两面和剑柄底部刻下了亲笔：一面写的是‘以德服人’，一面写的是‘天下为公’，底部是一个‘礼’字。
‘圣人之剑’的第二任主人就是孟子，不过在孟子死后，儒学内部认为无人再有资格使用它，于是将其请回孔庙中作为圣器朝拜，直到元代，草原政权入主中原，儒生的地位一落千丈，当时甚至有句俗语，叫做‘七匠八娼，九儒十乞’，说的就是儒生的社会地位还不如妓女，只比乞丐略高。
于是‘圣人之剑’便在动荡中不知去向了，一直到近代才有所传闻，不过也没见过真身现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估计被拿到也有一阵子了。
再说这‘大盗之剑’，前面说过，两块陨铁里最先完成锻打的是‘圣’，而‘盗’要晚了不少，大约十年左右。
这十年间，之前负责‘圣’的铸剑师仍在不断努力，却在即将大功告成的前夕发生了一桩意外。
他老婆和邻居私通，然后被他抓了包，他一怒之下用随身的小铁锤把奸夫淫妇都给砸死了。
这个事，在当年是很正当的行为，所以他没有坐牢，甚至还得到了一点官府的奖励，接着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但铸剑协会的同行们就不乐意了，认为虽然不是作恶，可这却是件恶事，发生了便是不祥之兆，如果继续让他锻造下去，那剑即便成了肯定也得出乱子。
为了保证纯净无暇，这他们决定临时换人；其实这里面很多操作是一群觊觎这份荣誉已久的家伙推动的，眼看着剑即将落定，这时候把原主撵下去自己上，就能吃个现成的名留青史，这份诱惑不能说不大，于是便人心险恶了起来。”天残道。
“让我猜猜，这位大师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打破了行规，私自将剩余的部分锻造完成，然后把这柄剑给送出去了？算是对同行的报复？”项骜道。
“不得不说您猜的真准，基本上一字不差。决定公布的时候，要求他立即停止锻剑工作，封闭剑炉，等待交接，通知中提及继任者会在三天后到来。
但他没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连续干了三天三夜，将原本半个月的工程都赶出来了，完成了对‘大盗之剑’的最后几道工序。
接着，赶在交接同行抵达的前后脚，他把剑交给了盗跖，后者拿到了这柄剑一时间堪称天下无敌，最强大的诸侯都奈何不得他，时间长了，‘大盗之剑’的名字就传遍了江湖，成了与‘圣人之剑’并立于世的顶级利刃。”天残道。
“盗跖？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人物了。”独角鲸道。
“是华夏盗贼这一行的祖师爷，也是上下五千年第一个被称为‘大盗’的人物，号称‘盗圣’。
‘盗亦有道’这个词就是说的他，也是他发明的；按照《庄子·胠箧》里的记载，是他在回答手下问题时说的。
盗跖出生在鲁国，属于现在的东齐人；活跃的年代正好就是春秋时期，人生的巅峰阶段在春秋末至战国初这一快。
相传此人啸聚山林手下有9000多，并且绝大多数都是相当于骑兵的马贼，装备精良来去如风，常打的各地官军大败。
要知道那个时代很多小国全国兵力加起来都没有近万的规模，而且还都是步兵，骑兵是非常金贵的。
然后他还是风尘女子的守护神，这个信仰在华北地区尤为盛行，一直持续到民国时期还有妓院里供奉盗跖的神位。”项骜道。
“妓院的祖师爷不是管仲吗？”独角鲸道。
“祖师爷是祖师爷，守护神是守护神，不一样也不冲突的。
据说盗跖天生雄姿英发，魁梧高大，长得甚为俊美，但唯独有一样异于常人，就是一双眉毛是全白色的，类似《白眉大侠》里徐良那种感觉。
所以妓院供奉时，也会称其为‘白眉神’，一般说法是只要供奉了他，就能保佑娼妓不被欺辱。
至于来历，也是《庄子》中记载的，原文是‘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
这里面有句‘取人妇女’就是根源，我当时看的时候觉着这不是说此人经常抢男霸女吗？怎么还能拿着这个当优点说呢？
后来又看了一些野史才知道：别看盗跖喜欢抢女人，但抢来之后都会善待，并且给与充分的尊重，甚至会让一些有能力有才干的女性在他的团队里任重要职务。
而春秋时期的女性地位概括起来就是‘卑而不贱’，有一定的自主权但不多，那当官什么的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了，可他却大大拓宽了这个界限，于是被妓女这一行引去当了守护神。
等于说这位‘盗圣’还是个早期维护妇女权益的先锋式人物。
反正关于他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他的亲哥哥是柳下惠，就是坐怀不乱的那个；以及他曾经和孔子论道，孔子劝他向善，他把孔子骂了一顿等等吧。
再往后，盗跖的形象经过不断丰满，逐渐有了反抗封建礼教英雄的味道。
反正若‘大盗之剑’真的让他给拿了去，那也算没埋没了这柄宝剑。”项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