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风从江面吹进小礼堂,白板上还留着昨天的三行:先红点,后绿线;先证据,后叙事;先边界,后速度。
秘书推门而入:“吏部两位处级干部,按联络单说是‘例行调研’,已到实战基地门口。”李一凡点头,只叮嘱一句:“不接机,不陪跑,不另开绿灯;按观察点流程走。”
实战基地的大厅不挂横幅,墙上只有“失败样本公开课”的海报和“并联短表闭环看板”。
两位“调研员”修改了来宾证头像,在岗人员照规程“抽签—核权属—并联—回执”走,几次突然提问都指向制度缝隙。第三次提问落在“窗口压时限有没有‘演示脚本’”。
窗口小姑娘愣了两秒,按按钮叫出“错—改—证”录像样本,屏幕恰好卡顿。镜头里,培训讲师正在复盘一段“假表冲时”的失败样本。调研员没有表情,围观的人群里,却有人悄悄举起了手机。
三小时后,网上出现一段不到三分钟的剪辑。第一秒是“欢迎词”特写,第二十秒切到“讲师演示”,一分钟处突然闪出“回执亮灯”的画面,最后十秒停在“干部画像三曲线”的图表上,字幕只有八个字:提前演练,假装高效。标签很快被顶上去:#摆拍基地#、#冲时骗局#。
省宣传口第一时间问:“要不要‘辟谣’?”李一凡摇头:“不辟谣,先把证据包准备好。”
他把纸翻到新一页,“证据包一:调研两人的门禁与抽签记录;证据包二:那段‘卡顿录像’的原始长度与哈希;证据包三:今天的闭环中位数和群众回执编号列表。凡星做白话卡,给群众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严承陆赶来,话不多:“这不是舆情,是一次‘程序考试’。先扣程序,再动口。”他把“不可复制清单”贴到桌角,“谁敢用欢迎词当挡箭牌,谁先被挪开。”李一凡点头:“观察期岗位,先从基地调两人出去,待检核完再回。”
透明指数的“延迟看板”被改成了“事件看板”。凡星团队把三条证据位分成三页:门禁照片、抽签日志、讲师复盘视频的时间码。
白话卡写得直白:你看到的讲师演示,是失败样本公开课;你看到的亮灯,是回执验证的最后一步;三分钟不是表演,是复盘的一段。
评论区先是冷笑,有人问:为什么不把欢迎词删掉?凡星的回复只有一句:欢迎词也留痕,也编号——它不是演出,是礼貌。
晚上八点,吏部调研组的正式函件以系统渠道抵达,询问三个问题:公开课是否“演示优先”、并联短表是否“预留通道”、干部画像是否“可被冲刺”。秘书把函贴到白板上,旁边三列空白待填。
李一凡拿起笔,写下回应的结构:“一,证据位;二,流程图;三,边界注释。”他先把“讲师演示”的原始录像哈希嵌进版本对照,标注“发生在x月x日公开课(失败样本第x号)”。
接着调出当天的时间轴,把“欢迎词—抽签—核权属—并联—回执”的节点分拆,给每一步加上“群众给分”的截图;最后一列写“边界三条”:不得预留窗口、不得替代抽签、不得剪去失败过程。
严承陆补上一句:“如发现‘剪辑造势’,按程序记失信;如属误会,按制度公开。”
网端的攻势没有停。某省一家自媒体连发三条短评,直接把“实战基地”称作“摆拍车间”。省长问:“要不要起诉?”李一凡摇头:“先让他们看编号。
凡星,把‘三分钟剪辑’做成‘十分钟复盘’,标题叫‘我们到底错在何处’——从‘卡顿’开始讲,把‘如何防止冲时’掰开给大家看。”
十分钟短片挂出,先亮“红点”,再跟“绿线”。讲师自己出镜,说“这段是我们最尴尬的一分钟”,然后对着镜头揭开“冲时”的常见套路,示范“如何让并联短表挡住假表”。
字幕没有热词,只有编号与时间码。评论区里有一条顶了上来:“原来‘可复制件’也包括‘错法’。”又有人留言:“我宁可看这种难看的复盘。”
午夜前,“观察点台账”上线。在“证据位验证台”的页面底部,有一个位置闪着绿色的灯,名字简单:群众回执服务台。当晚有三百多条咨询,最多的问题是“抽签如何保证不被内定”。
技术骨干把“抽签算法”的白话卡做成三页,就像把抽屉一格格拉出来给人看。第二天早晨,留言区里出现一条问:“如果有人在‘欢迎词’里夹带暗示呢?”严承陆亲自回:“欢迎词不能夹暗示,谁夹谁离场;谁敢在制度里加小纸条,按程序处理。”
第三天上午,吏部把两位“调研员”的检查纪要发过来,语言克制:“未发现‘预留通道’,存在‘讲解与演示画面剪辑误读’风险,请继续优化公开课呈现形式。”这份纪要在系统里流转,没有对外。
可就在同一小时,外网又冒出一篇“匿名长文”,用无处不在的假设语影射岭州“制造政绩泡沫”。标题虚张声势:“你看不见的排练”。
宣传口建议回应。李一凡把长文打印出来,放在案头,只说了一句:我们不用形容词回击,用书面材料回击。
他把《大夏改革》杂志的约稿单拿起来,“我自己写——把‘实战基地’写成一篇错—改—证的技术文。别辩论,我们把如何让错站在灯下’写给全国看。
当天傍晚,实战基地的小讲堂坐满了人。屏幕上没有欢迎词,开场画面就是那段卡顿的一秒定格。
讲师深鞠一躬:抱歉,这是我们的尴尬;也谢谢,这是我们的教材。他把假表冲时”的三种手法拆成三张卡,演示制度如何绊住它。
观众席里一位老窗口抹了把脸:讲得好,难看但有用。李一凡坐在最后一排,没出声,只在本子上写下八个字:把丑摆灯下,把美藏回去。
夜里十一点,十分钟复盘的播放量破百万,弹幕意外地克制。有人问:为什么不把欢迎词取消?底下有人回:取消礼貌,不等于增加效率。
又有人问:这么公开,会不会让坏人学会改招?技术骨干的答案贴在屏里:坏人会更新,我们的制度更新更快;这就是‘可复制件’的意义。
窗外的风压了下来,树影在路灯下像水波一样晃。李一凡合上本子,对秘书说:“明天联络《大夏改革》,就叫《把错摆在灯下》。”他停顿了一下,“删去所有形容词,保留所有编号。”
秘书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回头:书记,外省那篇匿名长文……李一凡抬起眼,目光很静:让它挂着,我们用下一章回答。
走廊尽头,观察点的三块牌子亮着:编号与注释台、证据位验证台、群众回执服务台。灯光不刺眼,却稳。
严承陆从另一头走来,把一份名单塞给他:观察期岗位,按画像排序后,今晚公示。李一凡看了一眼第一页,点头:好。
记得加上那句话——岗位用画像,画像用证据,证据归编号。”
手机震动,是出版社的回信:欢迎来稿,最早下期排版。李一凡合上手机,站在窗前,城市的光带成一条河。
他知道,舆论的第二轮不会放过岭州,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语言里已经没有愤怒和高亢——只有编号、证据和回执。下一步,是把它写成全国看得懂的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