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尘闭着眼，将八姐的提议在脑海里盘桓片刻，再睁眼时已添了几分决断，轻轻点了点头：“这法子倒也可行。”
话音落，他便开口描述起陆逸川的样貌来。许是心里揣着几分孤注一掷的郑重，这次说得格外细致——不仅有眉眼的深邃、鼻梁的高挺，连笑时眼角会泛起的细纹、说话时习惯轻抿下唇的小动作都没漏过，甚至连平日里不惹眼的细节，比如左耳后那颗几乎看不见的浅痣、右手食指第二节那道细浅的旧疤，都一一讲得分明，仿佛要将那人的模样在众人眼前一点点拼出来。
江秋灵握着笔的手疾走不停，笔尖在便签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眼插一句追问，其他人也都屏息凝神地听着，客厅里静得只闻呼吸与笔尖摩擦的轻响，那份沉郁的空气里，悄悄漫进了一缕细碎的期待。
……
江秋灵很快在便签纸上逐条整理好江逸尘描述的样貌细节，放下笔想了想，又取过一张干净的纸，凭着这些细碎的特征，握着笔快速勾勒起来。不过片刻，一张素描便成了形。她抬手将画递到江逸尘面前，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你瞧瞧，这神韵对不对？”
江逸尘接过画纸，目光落在画上时顿了顿，随即缓缓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肯定：“像，尤其是这眉眼的走势，还有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劲儿，抓得挺准。”
一旁的江婉仪忽然轻声开口：“光有他的样子还不够——毕竟要找的是孩子。要不，咱们试试把这张素描和不同女性的面部轮廓融一融？说不定能画出孩子可能长成的模样。”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有道理。江秋彤便又取了张纸，将素描放在一旁比对，笔尖在新纸上细细修改：时而添上几分柔和的下颌线，时而调整眉骨的弧度，试着将不同女性的面部特征一点点揉进去。很快，一张张带着混合感的新面孔在纸上渐渐清晰。
客厅里的目光都凝在那张纸上，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每一次落笔的轻重，每一处线条的调整，都像是在朝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又悄悄挪近了一寸。空气里那点微弱的盼头，随着纸上的轮廓愈发清晰，竟也跟着重了几分……
江秋灵一口气画了几十张融合后的面孔，桌上的画纸渐渐见了底，后来只能在一张纸上挤着画两个、三个，甚至四个轮廓。画到最后，连笔尖都带着点发烫的温度。
江萌萌一直凑在桌边看，小脑袋跟着小姑的笔尖转来转去，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忽然皱起小眉头，指着其中一张小声嘀咕：“小姑，这些画……总觉得有点熟悉感，又说不上来哪里像。”
江秋灵刚放下笔歇了歇，闻言抬眼看她：“哪里熟悉了？”
萌萌眨巴着眼睛，视线在素描原稿和一堆融合画像间转了转，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拉住江秋灵的袖子：“小姑！你把你自己的脸和逸川叔叔的脸融在一起试试看！说不定……说不定就对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了愣，江秋彤握着笔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有所思地看向桌上的素描——确实，萌萌这一点提得突然，却让她莫名觉得，陆逸川身上好像真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
随后，江秋灵便依着江萌萌的意思，取过一张干净的纸，先细细勾勒出自己的模样——弯弯的眉峰，略圆的眼型，连唇线的弧度都画得分明。画完自己的轮廓，她又将陆逸川的素描摆在旁边比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另一张纸上慢慢调和。
笔尖在纸上摩挲，时而取自己眉眼的柔和，叠上他眼底的深邃；时而以自己下颌的圆润，融他侧脸的利落骨相。两种轮廓在纸上渐渐交织，线条反复修改了好几处，才终于定了形。
江秋灵放下笔时，指腹已微微泛白。她将画纸轻轻推到桌中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画好了……你们瞧瞧。”
话音刚落，江逸尘已俯身看了过去。只一眼，他的眉峰便猛地一蹙，随即又缓缓松开，眼底掠过一丝恍然，又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撞了一下。
……
其他人一凑过来瞧见这张融合后的脸，都下意识地抬手摩挲着下巴，尤其是江婉仪她们几个姐姐，眉头微蹙着端详了半天，眼神里满是“在哪儿见过”的困惑。
“奇了，这脸型瞧着怎么这么眼熟……”七姐指尖在下巴上轻轻点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旁边几个姐姐也跟着点头，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轮廓分明在哪儿见过，偏就一时想不起。
江萌萌趴在桌边，小手指点着画纸上的线条，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小手“啪”地拍在桌上：“我想起来了！这脸型，不就跟秋彤堂姐她们三姐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这话像道惊雷，江秋灵猛地抬眼看向画纸，瞳孔微微一缩；江婉仪几人也瞬间反应过来，对视间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可不是嘛，那眉眼舒展的弧度，还有下颌线那点恰到好处的柔和，分明就和几位侄女的模样重合了。客厅里静了一瞬，连空气都仿佛滞了滞，每个人心里都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朱诗韵在一旁听着江萌萌的话，浑浊的眼底骤然泛起一丝清明。她扶着椅臂慢慢站起身，凑近画纸眯着眼端详了许久，又缓缓退回去坐下，枯瘦的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地摩挲着，嘴里喃喃着：“秋瑜的眉……秋蕊的眼……秋彤笑起来那嘴角……”
她在心里将画中人与三个孙女的模样反复重叠、比对，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画纸上。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莫非……秋瑜、秋蕊、秋彤她们三姐妹……三姐妹的爸爸不会是陆屹川吧？”
话音落地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江秋灵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墨点在画纸边缘晕开一小团；江逸尘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江婉仪几人更是面面相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猜测太过惊人，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震得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