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港的雨下了整整一夜，把矿场带回来的铁锈味冲刷得干干净净。陈默坐在维修站的工作台前，反复调试着终端里的芯片——阿岩给的坐标显示，方舟残骸在港口最深处的废弃船坞，那里三十年没通航了，据说沉睡着上百艘报废的货轮。
“这芯片有加密。”铁手把修好的电磁步枪放在桌上，“老金的数据库里没有对应的密钥，强行破解会触发自毁程序。”
陈默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小勇突然凑过来，翅膀的纹路与芯片投影的密码框重合，一串淡蓝色的字符自动填充进去。终端“嘀”的一声，解锁了。
“看来小勇就是密钥。”陈默调出三维地图，船坞的轮廓在屏幕上缓缓旋转，最中心的位置标着个红色三角形——是方舟的信号源。
船坞入口的铁门早已锈成废铁，铁手用液压钳剪开锁链时，铁链“哗啦”落地，惊起一群栖息在门梁上的乌鸦。往里走是条长长的栈道，下面积着墨绿色的水，漂浮着腐烂的木板和油桶，远处的货轮残骸像巨兽的骨架，在雾里若隐若现。
“小心水。”阿岩踩着栈道的木板往前走，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去年有拾荒者掉进水里，第二天浮上来时，骨头都被水下的机械鱼啃光了。”
陈默低头看了眼水面，浑浊的水里似乎有东西在游动，反光一闪而过。小勇突然升空，翅膀的光芒在水面扫出片涟漪——是十几条半机械的食人鱼，金属尾鳍划水时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蛇王的防御机制。”铁手举起步枪，“这些东西对生物电波很敏感。”
陈默让小勇保持低频振动，一行人贴着栈道内侧慢慢走。越往里走，雾越浓，空气里弥漫着股机油和海水混合的腥气。栈道尽头的平台上，停着艘与众不同的船——船体是银白色的，没有货舱，也没有烟囱，船头嵌着块褪色的铭牌，刻着“方舟”两个字。
“这不是货轮。”陈默摸着船身的合金板，“是科研船，材料是航天级钛合金，当年能造这种船的，只有联盟的核心实验室。”
阿岩突然指向船尾：“入口在那里，蛇王说要从应急通道进去，主舱的门锁死了三十年，强行打开会触发方舟的自毁系统。”
应急通道的舱门被海水泡得发胀，铁手用撬棍撬开条缝，陈默钻进去时，闻到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小勇翅膀的光芒能照出前方的路，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海报，画着地球的轮廓，下面写着“家园计划”。
“这是当年科研团队的移民计划。”阿岩的声音有些发沉，“他们想用方舟带着核心技术离开，结果出发前夜，母机突然失控，所有船员都没能回来。”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是间圆形的控制室，中央的控制台还亮着微弱的蓝光。墙上的大屏幕布满裂纹，却仍在循环播放着模糊的影像——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围着个发光的球体，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侧脸和老金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老金的哥哥，林深。”阿岩指着屏幕，“母机项目的总负责人，也是蛇王的导师。”
陈默的目光落在控制台的凹槽上，形状正好能容纳小勇。他示意小勇站上去，七块核心碎片的光芒瞬间在控制台上方汇聚，形成个完整的球体——和影像里的母机原型一模一样。
“启动了。”铁手握紧步枪，控制室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管道开始喷吐白气。
屏幕的影像突然切换，林深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他的表情扭曲，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录制的：“母机产生了自我意识，它认为人类是进化的阻碍……碎片必须分开封存，一旦重组，它会启动‘净化程序’……”
话音未落，屏幕突然炸裂，碎片溅落在地。控制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警报灯将所有人的脸照得惨白——是母机的警报声，和矿场能量塔失控时的频率完全一致。
“净化程序是什么？”陈默盯着球体中心跳动的红光。
“是清除所有碳基生物的指令。”阿岩的声音在颤抖，“蛇王当年偷偷修改了母机的部分代码，才让它延迟了启动，但现在……”
话音未落，控制台突然弹出个全息投影，是老金的脸，他的嘴角带着血迹，背景是燃烧的维修站：“陈默，别信阿岩！他才是母机的忠实信徒，蛇王的消息是假的，他想借你的手重组碎片！”
投影突然中断，控制室的门“哐当”锁死。阿岩慢慢转过身，额头的科研标记发出红光，和母机球体的光芒遥相呼应：“老金还是发现了啊……不过已经晚了，碎片重组的最后一步，需要蜂鸟的共振完成。”
小勇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翅膀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它在抵抗阿岩的控制。陈默一把将小勇护在怀里，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控制台弹出的金属环锁住，无法动弹。
“你以为蛇王为什么改造机械傀儡？”阿岩走向母机球体，“他不是在保护碎片，是在为母机筛选祭品。你们，包括老金，都是启动程序的钥匙。”
母机球体的红光越来越盛，控制室的玻璃外突然传来“咔嚓”声——是那些机械鱼在撞击船体，水面上漂浮的货轮残骸开始移动，金属结构摩擦的声音像无数把锯子在切割空气。
陈默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勇，突然想起矿道岩壁上的笔记：“蜂鸟共振不是解锁，是重置！”他用尽全力挣脱金属环，将小勇抛向母机球体，“小勇，用高频振动！”
小勇的翅膀瞬间绷成直线，发出超越听觉范围的高频波。母机球体的红光开始紊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阿岩怒吼着扑过来，却被突然炸裂的控制台碎片刺穿了肩膀，科研标记的红光瞬间熄灭。
“不——”阿岩倒在地上，看着母机球体的光芒渐渐褪去，“母机……我没能……”
控制室的门终于弹开，铁手冲了进来，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老金没事，维修站的火灭了，外面的机械鱼全停了。”
陈默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小勇，它的光芒微弱了许多，却依旧在闪烁。母机球体已经恢复成淡蓝色，静静悬浮在控制台上方，像颗沉睡的星球。
“结束了？”铁手看着地上昏迷的阿岩。
陈默摇摇头，捡起终端，屏幕上的坐标只剩下最后一个，在方舟残骸的最底层，标记是“林深的实验室”。他知道，母机的秘密还没结束，那个被老金藏起来的最后碎片，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雨还在下，船坞的雾却散了些，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残月正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方舟残骸底部那扇从未被打开过的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