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也不过是极短的一瞬。
被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所充斥而逐渐有些失焦的双眼,在这一瞬间里所能捕捉到的,也只有我自己的身体了。
没有任何英勇可言。
摇摇晃晃间,几近要摔倒。
可哪怕是我想要扶起自己身体的手,却也只会是径直穿过了身体的残留。又或者说,那本就是我在意识飘散前的间隙里,所能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只是,仿佛在这迷离之下,一切都不重要了……
「警告:请立即做好防御!!」
逐渐要沉寂下去的身体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呢,球球那短促又强烈的告警就已经在我的耳畔边炸响开来。
一瞬间,那些朦胧与迷惘的残留,统统烟消云散。
我只看到,横架在眼前的那柄青秀的精灵剑。还有那已经从另一个角度再度挥舞过来的势大力沉。
是真的势大力沉。
要不是我堪堪地扭转了剑身去做出抵挡。单单是这一次的冲击力度,就足够将我的整个身体拍飞出去。
不过,这次我没有再让身体的本能去硬顶洪峰一样的击打。
借力的后退就足够我拉开一段的距离了。
可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甚至还没有将双手挥剑抵挡的发麻感尽数接收呢,那边猛扑过来的疾风就已经近在眼前。
我……!!
险之又险地才在最后一刻仰面下腰地躲过去。几乎是看着那极亮的闪动,擦着我的鼻尖地飞掠过去。
可,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这径直划过了我的面门,蹭着我脸庞过去的炽热滚烫,又是个什么玩意?
劲风和炽热的裹挟,就那样呼啸着从我的眼角边缘,如剃刀一样地剜了过去的,是一柄巨剑?
应该是吧?
可我实在是不敢确定这模样的玩意到底还算不算巨剑的序列了。
到处密布的尽是些裂纹和缺口。
我甚至看到,有的部分在经过眼前时,已经是熔化后又被粗暴地磨擦再凝固。一个个肿块的模样,扒在剑身的高低位上,显得诡异至极。
这……我到底是在跟什么样的东西在打啊?
我又为什么要跟这么个东西打啊?!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疑问做出些情绪呢,猛力的击打就已经在我刚刚想要起身的动作上横加阻拦了。
强烈的力道在小腹的正当中爆发。
没有任何犹疑的,我就看到所有的景物都在发了疯一样地从眼前远离着。
直至,后背的痛楚在某个时间里彻底掠夺掉我所有的感知。
我这是,被捶到飞出去了?
感受着间错在身体四周的废墟,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短短一瞬间的遭遇。
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动作间,我就已经不占优势。
甚至……
又是那样的一闪。
迎着我的面门就向着这几乎覆盖了我大半视线的废墟碎渣劈砍下来。
强烈的席卷,烟尘的弥散随即在眼前炸开。
而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心力再去管眼前的景象变化就是了。
奶奶的。就你会玩连招是吧?
真当老娘是什么好揉好捏的瓷娃娃呢?
后跳的落地甚至还没有被站稳,我就已经催动着魔力的游丝去为我寻找了。随即,弓弩在眨眼间就已经被我招来。
那不然呢?
姐姐我好歹也是个弓箭手的职阶的好吧?
你真当我傻的,要我拿剑跟你硬碰硬呢?!
所以……
守备职阶.引爆射击!!
也不过就是在握紧手柄的一瞬间,引动的魔力就裹挟着周围那些一点也不无辜的烈火们,笔直地朝向着我刚刚脱离的位置上冲击过去。
一时间,火光炸裂。
浓厚的咆哮将四散的烟尘聚拢。
直冲天际的烧灼更是将那些来不及弥散着逃跑的碎屑废渣统统烧尽。
治其人之身还得以其人之道……大概是这么说的吧?反正,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肯定是明白的。那自然的,我就不会有丝毫的犹疑所在。
何必浪费我自己的泉源?
周围这么多的野火。
而且,还是你们自己升起来的野火。
堆也能给你堆到,后悔造出这么多的野火,来毁灭掉整个村子。
这就叫做报应。
所以,我完全是顾不上那咆哮的烈火集群是多么得张扬,那一直被我催促着突进的身体,也终于是赶在咆哮的减弱前抵达了。
而我的目标,自然是早先躲闪时就被我挥手散去的魔力游离了。
所在的位置已经很明确了。是较我目视高出些许的位置。
锁定。
身体抵达的立刻,就抬手迎上去地催动了发射单元。
一发。两发。三发。
循环利用的这翻腾的烈火,引爆射击没有任何受到阻挡地,就向着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位置上冲突过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炸裂之花随即在我的面前绽开。
来回翻腾的气浪甚至席卷到我有些站不住脚跟。
必须得用力顶住身体,才能在那被粼粼空气扰乱间,看得清那身影的所在。
不过,很显然,这还是挺有效果的。
横向席卷的烈焰不再容留无意义的站立,向后裹挟着他的身体,就要摔倒在那堆废墟残渣都没法剩下的焦土里。
只是,还未再让我有丝毫反应的空隙,突兀的拉扯就在鸦羽上攀登而来。
这是,被抓住了?
随即而来的力量就将我整个身体拉扯着翻转。更有紧随而来的撞击,顷刻间就覆盖住了我小小的,却是我全部的身体。
升腾的怪力在我的正前方横生。
穿透一样的,连同那些翻滚的火焰都被尽数破开。
视角的变换里,我似乎看到了那被烧灼点亮的夜空,在此刻距离我更近了些。
还是说,是我被挑飞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上?
轰!!
脑袋似乎是撞击到了某个并不坚硬的玩意。但在这样的力道下,也足够我发懵好一段时间的了。
身体上的疼痛似乎都不再能接收得到了。
我只是静静地,瘫在一片新生成的废墟里,看着那寂寥到只剩颜色的夜空。还有那,即将迎面下压来的极亮锋芒……
呯!!
真真是最后的一刻。我才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所面对的现实,到底是有多么的糟糕。
甚至,是在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不自觉地,将一切我所能抓起来的坚硬,统统挡在我的眼前来了。
我看不清到底是有多少的箭矢,被径直着断开。
又有多少的砂石和泥土,在极亮的一闪中,被彻底地切断。
只有那被我怀抱在胸前的弓弩。那个,没办法被我在瞬时间举起来,走上抵挡状态的弓弩,还会为我挡下最后,也是最强的锋芒展现。
天知道我到底是使出了多少的力气,想要去挡住那不断下压过来的巨大力量。
一瞬间,胸口上的知觉,就好像是被整座山脉压上来的一样,完全是要将我全身上下的骨骼支撑给碾碎。
更有交锋的碰撞,在顷刻间就爆发的尖锐噪鸣,完完全全地霸占住我的全部听觉。
眩晕一样的乱撞更是在脑袋里胡乱地闯动开来。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看得清眼前发生的剩余了。
但,任凭我再怎么被锐利的噪音所蒙蔽,我也看得清,那在我面前爆发开的碰撞火星。
空气的流动都仿佛是在刻意地避开这里。
我自然也是意识得到,现在我的所处,到底是多么恶劣的模样。
所以,早在火星溅落的同时,就已经是绷直了身体地蓄势待发了。
习艺技能.前卫职阶.冲膝。
一瞬间能被创造的空余就算不多,却也足够我将自己的身体滑出这个危险的境地。
至少,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冲膝的释放不能被正常地进行?
逼迫的态势完全没有空余。这家伙几乎是带着全身火焰的,在向我的全身迫近。
又或者说,是一而再的怪力下压,让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心力去追究没有正常释放的原因了。
继续硬扛绝对讨不了好。
打定主意的瞬间,魔力流转的方向就做出了改变。
转,守备职阶.牵丝环锁。
本就没办法绷直而错误地以弩身来面对到的弓弩,立刻就向指向的方向发出了游丝。
环锁绷紧的瞬间,强烈的拉力被突兀地启动。几乎是在我颤抖的抵抗,到达极限的瞬间,就将我的整个身体抽离了出去。
我看不清沿着那巨大剑刃划过的弓弩到底崩落了多少的火星,我也看不清,那燃火迫近到面前的嘶吼,都是些怎样的表情。
只有那失去了一切阻挡的霸道力量,在转瞬间就轰然落下。
本就不平稳的拉力更是受到了相当的影响。飞溅的焦土和碎屑残渣一齐裹挟着我的身体,一起被冲劲掀飞到相当距离的远处。
可我根本就不敢在扬尘里逗留。
环锁解除,几番后退。才终于让自己的身体隐匿进一个相对来说较远的阴影位置里。
而不过就是在到达的瞬间,那早已到达极限的颤抖终于是再不可被抑制了。
噗。
我甚至没有任何余力去勉强双手再抓住那脱手掉落的手弩,自己就已经被强烈的伤痛拉扯着跌坐在地。
“嘶……”
天知道我是怎么能忍耐得住的。
且不说经受惩罚的我,双腿就如同被硬物碰撞的后遗症一样,脱力又僵疼。单单就是手上的疼痛,就足够我晕厥过去的了。
完全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用脊背顶住墙壁。
上下嘴唇都像是要被我的牙齿咬碎一样的,吃痛的闷哼没有一丝会被我泄露出来。憋足了决心地用力一掰,才将那为了阻挡巨大力量而被异形了的手指给掰回原位。
痛死老娘了。
还能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真就是感谢我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意志认知了。
“呃,是球球吧?”
“疼得厉害。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去看你的表情了。”
“不过不打紧,好歹命是能保住的。你也别铺在我脸上了好不好?”
“至于那家伙的动向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虚弱吧?声若蚊蝇细若游丝的。
但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是没办法再勉强着自己,现在就去站起来地继续了。确实是没想到,首次交锋中,试探性出手的三两招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是说,我都想不明白,为何冲膝会没有正常进行呢。我也没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干扰到呀。
难道是魔力的存量出现问题了?
可,好歹微光魔力的流转还在进行,这会都还在帮我进行恢复呢。
想不通。
更何况,我本来就还在被伤痛折腾得气都喘不匀呢。哪还有那个心力去做解析了?
不过,逐渐也能在疼痛里恢复出最基本的生理状态,不至于要被疼痛折磨得龇牙咧嘴,更不用拥挤着眉头地去忍耐了。
只是,我刚刚恢复视线的第一眼,看到的就只是球球紧盯着我,却满是愁苦的表情。
「建议:请尽快退出战斗。」
“你在说什么啊?”
“退出是……”
我愣神着的问话还没结束,一条相反的指向和荧荧标记的路径指引就在我的眼前浮现。
是通向大森林的方向。
那里没有火烧,也没有嘶吼。更没有这些淋漓到如同炼狱的景象。
那里有的,只有是……
“你叫我逃……开什么玩笑?!”
“我逃了。丽莎夫人怎么办?伊尔莎怎么办?!”
“她们还等着我去……”
不过是情绪上头的瞬间,眩晕和恶心就一齐涌了上来。
要不是还能有些心力地去维持住。这会怕是真就要被掠夺走全部的意识了吧。
勉强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地,大口喘气才算是稍稍稳住了躁动的内心。再看过去的时候,球球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这次没有臭着个脸吧。
「重复建议:请尽快退出战斗。」
「另,总结:根据评估,现在的你,不是对手。」
“呵。不是对手呢……那又怎样?”
“这次连你都没有说,‘这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你自己也知道,意义是什么的。”
“更何况……”
我抓过倾倒在一边的弓弩。
哪怕是被支撑着打滑,我也不要就此瘫软下去。
评估什么的,我从来就不在乎。
“老娘,越级,揍过的玩意,多了去了。”
“这次也一样!!”
一下一下的,我终于是借着在每一次语句顿挫里鼓起的一分力气,把自己的身体给提了起来。
哪怕,弓弩的支撑几次打滑,我也终于是歪歪扭扭地站立了起来。
好就好在,双腿的情况总算是有些许缓解了。只是轻微地感受不到出力,也不至于让我连站立的动作都要费尽周折。
终于站直了身体的我,不再去看那余光里的荧荧指引。
咱就是说,我最原始的目的可还没忘记呢。哪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说服自己不再过问这些了?
问心无愧知不知道啊?
现在就是了。
大概是我的决心起作用了?
球球也不再言语半分,只是在一声叹气后,又自顾自地蹲去了我脑袋顶上。同时,也加大了对保护的维系。
尽管不至于到清凉的地步,那也总好过被灼热得浑身通红吧?
能稍微在环境里找到那么三两分的舒适区,总是对我有不少好处的。
我也逐渐地将自己从颤颤巍巍的缓慢动作里进行提速,尽可能摆脱伤痛影响的心态,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说是这么说没错啦。只要稍微注意力偏颇,颤抖的手指就又要不断地向我传达着无以复加的疼痛了。
只能在狼狈地眯眼间,再找到另一个能够让我安全的小片阴影。
可,我都已经靠近了不少距离了,那边的动静依然是消失无踪的。
又或者说,是现在的那些嘀嘀咕咕的微弱话语,比起此前的又砸又吼实在是细不可察呢。
我哪还敢再掉以轻心了。
此前的劣势已经算是给足了我教训。
可是我想不明白啊。
如此战斗能力的人类,到底是为啥才会被圣骑士们嫌弃地留下?
先锋职阶,前突与崩山的组合。
要不是我还能记得,npc 与玩家们之间,不存在通用细化技能的规则,只怕我真的会以为是碰上了九面罗刹或是狂暴武人的玩家决斗吧。
可单单就是一般以先锋职阶为自身根本的 npc,能将这通用的三两招发挥到这个地步上?
我在靠近之余,又找了个安全阴影处地靠了过去。这才有空来打量一番手里的弓弩。
我的老天鹅。
你看看这弩身上硕大的豁口。根本就是在对自己所遭受到的,不该被存在于弓弩上的巨大伤痛的,一次又一次地哀嚎了好吧。
就更不用说,那早就是被砂石泥土的磨损和彻底黯淡下来的模样……我敢说,要不是矮人老头子的手艺足够精湛,怕不是刚才的那下劈砍里,就足够将这弓弩连同我的身体,一起一劈为二了吧?
咦。
瘆人得很。
可现在的情况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跟什么东西在打哎。就更不用说理由了。
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么个家伙纠缠上来,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哎哟。思想里的混乱就不说了,身体四处都在传递的疼痛才是真正麻烦的。
但是很显然,这家伙确实很强。
攻击手段凌厉又没有拖泥带水。
单单就是这一点,就强过目前为止我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人。
勉强在自己,我翻身到这处阴影的棚户的顶上,这个距离可以毫无阻挡地观察到他的现状。
是说,这家伙都已经被我引爆射击霍霍成这副德性了,居然还能施展出那样的攻击态势。那原本的状态下得是个什么模样的老怪物?
而就我现在这样的状态,这的能去面对到这样的一个老怪物?
可是……
我没想着要藏。
更没想着要就此逃离。
牵扯被全部消失的现在,能指望的。又或者说,是丽莎夫人和伊尔莎所能指望的,就只有我自己去一一翻找的决心了。
自然的,要去寻找前必须要经历的,也就是这家伙的存在了。
这不已经在对视上的瞬间,就开始他的咆哮了嘛。
气势上来说确实是不错。我也很难得地能涌起如此多的战斗意志。
可我迟迟没有上前的真正原因,绝不是一直以来习惯里的那些谨慎和考量。就是……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卑劣的异族”的这句话,我又该怎样去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