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第三周，科技环保所举办年会，年会选址在近郊一处温泉度假村。
所领导要求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于是，很不幸，给水资源研究中心出节目的任务，花落陈境与白欣。
陈境本来想着随便唱首歌了事，无奈白欣五音不全，让她一个人去唱。
她当然不想出这个风头，于是两人商量过，节目改为跳舞。
她从来没学过舞蹈，但架不住身材修长，肢体协调性好，所以只要不太难，随便比划两下，做做样子，倒也问题不大。
鉴于两人都很业余，她们选了个难度不大的舞蹈《凑热闹》，想着态度表现出来，能跟主任交差就好。
为了提高效率，陈境自己先在家学动作，再利用第二天午休时间教白欣。于是，她俩花了一个礼拜，把这个舞学完了。
在卧室研究动作的时候，林嘉享就在一旁看着。
“你准备穿什么衣服跳舞？”他问。
“啊？”陈境愣了愣，这问题有点儿超前，“我舞都没学明白呢，哪有工夫考虑穿什么？”
男孩不说话，两手撑床，身体后仰，安安静静看着她。
陈境眨眨眼：“怎么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但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看了他一会儿，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林嘉享，”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小心眼儿呢？”她扒着他的肩膀，抵住他的额头，“跳个舞你都吃醋？”
“……哈！！！”
你不知道自己跳舞什么样吗？？？
真该给你带我妈的舞蹈学校去，让你对着镜子，好好瞧一瞧！！！
这么想着，林嘉享没说出来，只是脑袋一扭，不看她了。
陈境伸手扳他的脸：“那你说，想让我穿什么？穿羽绒服，好不好？”
“……”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她歪头含住他的嘴唇，声音模模糊糊，“等我学会了，让你做第一位观众，行不行？”
“……”
“你喜欢看我穿什么跳？”她脱掉上衣，抱住他，轻轻蹭着，“比基尼，怎么样……”
……
也是这个星期，她收到了林嘉享补给她的求婚戒指。
银色山茶花造型，花瓣上镶满碎钻，花心也是一颗钻石。
“你喜欢吗？”见她低头不语，林嘉享试探着问，“如果不喜欢，我可以……”
“不是，我很喜欢，”女孩抬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偷偷量了我的手，”她五指张开，举起来晃了晃，“怎么就这么合适呢？”
“哈哈，”对方霎时眉开眼笑，“这还用量吗？我的眼睛就是尺啊～”
她戴着戒指上班，被白欣看到，惊呼：“天啊，小境境！你的戒指好漂亮！”
“谢谢～”
“这是香奈儿的吧？”
“是吧。”
“你男朋友送的？”
“对。”
“你这戒指戴在……”白欣眼睛越睁越大，“妈呀妈呀妈呀！你俩……是要结婚吗？！”
“是，”陈境坦白道，“就今年。”
白欣捂着脸、张着嘴，最后，直接变成了暴走可云——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年会时间是周五下午，联欢会和餐会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可以在酒店泡温泉、做按摩、玩棋牌、打台球。
联欢会上，陈境和白欣跳了《凑热闹》，赢得了一片掌声与叫好。
至于演出服——当然不是羽绒服。
一开始，她俩是打算穿卫衣和牛仔裤上台的，结果节目验收的时候，被主任批了。
“小陈、小白啊，你俩这么年轻漂亮，怎么穿得如此松松垮垮？”主任眉头紧锁，一脸不满，“换个裙子，朝气蓬勃一点好不好？不要让所领导觉得我们部门不重视年会节目！”
为了防止她俩糊弄，主任决定亲自为演出服把关。
于是，在主任的少女系审美加持下，陈境和白欣被迫穿上了毛茸茸的粉色毛衣，以及棕白相间的格纹短裙。
“明天跳舞的时候，你不要这样笑，”周四夜里，林嘉享压着她，故意板脸，“要是再有人当着我的面挖墙脚，我就要疯了！”
一个月之内，他已经目睹过三次陈境被路人搭讪。
“不是，林嘉享，”陈境咯咯咯地笑，手伸去咯吱他的腰，“谁会不自量力到挖你的墙脚？那他才是疯了！”
“我不管，”对方按住她的手，眉毛抬得老高，“反正就是不行！”
“哦，这么霸道呢～”
“对，就这么霸道，”他起身，给她翻面，从背后压住，“而且明晚你不在，床上的额度，我今晚就要用掉……”
陈境笑到浑身抖，半撑起来，挣开他。
“好啊，帅哥，”她推着他倒下去，一步跨上，“包你满意。”
“等一下，”直奔主题前，身下的人忽然扶住她的腰，正色道，“我知道，那种场合，想完全不喝酒很难，但是你一定一定要少喝，能避则避，千万不要被灌酒！”
“知道了，”她俯身亲吻他，“我能保护好自己，放心吧。”
……
联欢会后，聚餐开始，酒店宴会厅里摆着一张张大桌，桌上是一道道精美菜肴。
科技环保所上上下下，全体员工，都围坐桌旁，谈天说笑。
各位领导讲话完毕，餐会正式开始，打圈敬酒也如期而至。
如林嘉享预想中一样，这种情况下，想滴酒不沾，真的很难。
尤其陈境作为刚入职三个月的新人，拒绝领导的酒，就意味着拒绝优质科研项目，好的学习机会，以及各种评优可能。
陈境很聪明，懂得利弊相较，自然不会做当众下领导面子的事。
好在所高层都不是酒腻子，水资源研究中心主任作为一名女性，也很保护部门几个女孩子，于是，陈境这边喝是喝了，但离醉还很远。
而环境管理中心那边，情况却不大相同。
陈境她们这边散场的时候，路过环境管理中心那桌，看到已经有人趴下了。
郑理以手撑头，眼皮耷拉着，处于半醉状态；张副主任作为他们部门仅有的两名女性之一，没有被过度劝酒，但一看脸色，也是没少喝；而沈竺靠在椅子里，状态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目光……多少也有些迷离。
陈境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于是礼貌一笑，转开眼，快步离开。
跟白欣一起回到屋里，她坐到自己床上，掏出手机来。
给林嘉享回复消息的时候，一旁扑倒在床的白欣感叹道：“妈呀，幸好咱们主任是个女的，且不爱喝酒，要是跟环境管理中心那方主任似的——就惨了！”
陈境嗯了一声，问：“他们每次都这样吗？”
“方主任在所里是出了名的能喝、爱喝，尤其他们部门男生居多，据说每次聚餐都势必要喝倒几个。”白欣支起脑袋，扭头看她，“特别是今天这种全体留下过夜的年会饭局，没人能以‘一会儿还要开车’、‘喝多了回家会被老婆骂’之类的理由拒酒，那不喝到方主任满意，这局就很难收场。”
“那他们确实挺难的，”陈境不无同情，“陪主任喝酒也成了工作之一。”
“可不是吗，”白欣哀叹一声，“不过像郑哥、沈博士他们，酒量都挺好的，很少喝到不省人事，所以赶上这种时候，他俩就是‘陪酒’主力军。”
想起刚才沈竺的眼神……
陈境摇了摇头，点评了一个字：“惨。”
“哈哈，就是惨！幸好爱喝酒的不是咱们主任！”
“是啊，我瞬间觉得今天那身演出服都变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一点儿没错！”
陈境本想在房间跟林嘉享视频，但白欣想去泡温泉，跑来拽她：“就泡一会儿，等我洗澡的时候，你再视频呗。”
见陈境挑眉，她又说：“我肯定洗得特别特别慢，给你留足腻歪时间！”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行，那就去吧。”
她跟林嘉享说了一声，去洗手间换好泳衣，走出来。
“我的天啊！”白欣两眼放光，“知道你身材好，但不知道你好到这种地步！我一个女的都羡慕你男朋友了！”
陈境站在穿衣镜前看了看——
连体泳衣，款式保守，没有什么不妥。
“可千万别碰上所里之前管我要你联系方式那群猪八戒，不然他们一准儿死灰复燃！”
唔……
听着是挺可怕的……
而且……
为了不让林嘉享为此疯掉，陈境赶紧裹上了浴袍。
酒店的温泉分室内室外，白欣觉得“寒冷冬夜，泡室外温泉别有韵味”，所以两人去了室外汤池。
为了方便，她们没穿羽绒服，就一人一件白色浴袍，但出了酒店大堂，迎着冷风走了没多会儿，就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穿羽绒服了！”白欣缩着脖子，“冷风飕飕往里灌！”
“要不我们回去？”
“别了，没多远，快走几步，到水里就好了！”
“好。”
可没走几步，白欣又忽然啊了一声：“我忘拿面膜了！”
陈境一愣，回头：“啊？”
“不行，我得回屋拿一趟！特意为泡温泉拿的，不能白拿！”
白欣抱着胳膊，掉头往回走，边走还边问：“你要一张不？”
“呃，不用了……”
“哎呀，给你拿一张吧，天生丽质也离不开后天保养，”她说着，继续往回走，“太冷了，你别等我，先去找个池子泡着！”
“啊？可是……”
“没事儿！要是找不着你，我会给你发微信、打电话的！”
看着白欣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陈境愣了愣，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汤池走。
不知道是时至凛冬，大家不喜欢户外活动，还是这个点儿来室外泡汤的人本来就少，总之，这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一个人。
去往汤池的路上，途经一个竹林，林间有一条蜿蜒小径。
小径旁的路灯坏了，只有月光投射在石板路面，留下大片银白。
快走到尽头时，陈境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什么在闪。
那是一枚小小的红点，像火光，带着点儿寥落，在幽暗处随风晃动。
她脚下霎时一顿，继而警觉停下。
因为她知道，那是一个人——
一个正在黑暗中，默默吸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