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岗上,看着周传玺渐行渐远。
赵君临才一勒马,对着秦臻和陈镇吩咐道:
“回吧”。
秦臻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嗫嚅了半天才说道:
“皇上,刚刚属下截到一封苏姑娘给玺公子的信。”
“皇上要不要看?”
赵君临眉头一凝。菀菀还有什么话还要背着自己说。
他知道周传玺风雅无比,苏菀对他素有好感。他们南方人又都喜欢风雅,很多的共同话题,所以,从来不让苏菀与他单独相处。对此,苏菀并无意见。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没有完全断了关系。
菀菀她有什么想说的,自己在场的时候,不方便说的,还专门写了封信。
这般想着,赵君临伸出手去:
“拿来吧。”
信中如叙家常,娓娓道来。是亲人间熟稔的口吻。
苏菀说:她很想念故乡。连做梦都想回到家乡。想再看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想江南的烟雨朦胧,小桥流水,想故乡的泥土,想故乡的烟雨......
信的最后,苏菀说:“老人家常说落叶归根。等十年以后,我容色有所衰减,皇上他也没那么在乎我了。会设法假死脱身,回到家乡。 到时候,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祝太子殿下,心想事成,万事胜意。\"
赵君临看得都直心酸,他的菀菀,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哪怕一点点的脆弱。而在周传玺面前,却什么都能说,这是为什么?难不成还怕自己记仇?
他猛地合上信笺,扔给秦臻道:
“让那人把信送去吧。不必拦着。”
“以后周传玺再有信递进来,不必查看了。直接给苏姑娘。”
一旁的秦臻瞪大了眼睛:“不会吧,皇上。”
“苏姑娘,她又想跑路了。您就不拦着点。”
赵君临鼻子哼了一声:“急什么。不是还有十年吗?”
“十年的时间,朕可以做很多事情。十年的时间,朕也能够让她改变主意。她既心心念念的想要归家。朕要是完全断了她的念想。这十年,她都很难开心了。”
“朕愿意给她希望。也希望她能快乐.。”
秦臻一时不知道说啥好了。皇上自从谈上恋爱以后,怎么就变了另一个人,这还是他认识的赵君临吗?真是英雄气短,英雄气短。
他叹了口气,将信揣到怀里:“放你好了。”
“我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送到,不会惊动到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宫中。
在御书房,处理了会政务,赵君临又想起密信的事来。
自从苏菀生了孩子后,就动不动的伤感,有时候,看到一朵花时,或是一个树叶飘下来,也会突然间落下泪来。情绪更是变得不可捉摸。
他不理解为什么,张院判说:
“女子生产后,身体容易出问题,心理上更是易出现抑郁,想不开的情况。皇上要多加劝导。让苏妃娘娘心里有事,别憋着。”
“等过段时日,慢慢就会好起来。”
他以为有自己精心陪伴着,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苏菀她就会开心。没想到那是他自以为是。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孤岛,更何况他们生活背景不同,经历不同,哪怕身体再接近,心灵上再默契,终究还是会有秘密,和完全不同的想法......
用完晚膳,来到芳华甸时。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苏菀站在院子里的荷塘前,望月兴叹。
赵君临走向前,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菀菀,又在看月亮?可是想家了。”
苏菀擦擦眼睛,靠在他的怀里:“皇上这么早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赵君临揩揩她的头发:“朕想你了呗。就早些过来陪你。”
赵君临拉着苏菀的手,一起看着荷塘的月亮说道:
“菀菀。朕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亲人,难免想家。这样,朕让玺公子,给你挖一大车故乡的泥巴来。再装一大桶江南的雨。至于故乡的月亮,我们头上的这轮,和新安的没有区别。天上,只有这一个月亮。”
苏菀被他哄得没脾气,白了他一眼道:
“我要那些个干什么。”
“皇上没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它们离开新安,就变了颜色,气味,怎么会一样呢。”
赵君临猛地扳过她身子:“是朕瞧你不开心,逗你的呢。”
“以前,你们的太子思乡,就复刻了一个烟雨江南在质子府里。如今,玺公子回了新安,他的宅子朕也回收了。”
“朕知道你喜欢江南精巧的建筑构式。过段时间,朕带你去质子府住几日好不好。玺公子他还留了两个江南的厨子给朕,朕刚好和你一起试试菜好不好。”
“质子府在闹市,去哪里都方便,我们还可以四处走走逛逛。菀菀不是喜欢听戏吗?你也好久没看过戏了,朕跟你一起去看看,又出了什么好戏。只是这一次,菀菀可要把幕篱带严实了。不然,又有阿猫阿狗来打菀菀的主意......”
苏菀眼睛里闪着光,抬头看向赵君临道: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哪里敢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赵君临笑看着她道:“只要菀菀高兴。”
“朕不陪自己的老婆陪谁啊。再说了,朕也想出去走走,舒缓舒缓身心。”
说着,他低下头来,深情地看着苏菀:
“菀菀,你现在就是太懂事了。”
“朕不需要你懂事。朕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刁蛮任性,率性洒脱。虽然坏是坏了点,但从不内耗......”
苏菀靠在他的怀里,娇嗔地抬起头:
“皇上什么意思。”
“是觉得臣妾没有以前漂亮,有吸引力了?”
赵君临哈哈一笑,将她拥在怀里:“是朕自己犯贱好吧。”
“说真的,朕是真喜欢你那时的调调。喜欢你盛装打扮后烟视媚行的样子。现在也很好,就是太贤良淑德了,太懂事了。好女人未免无趣,坏女人才让人抓耳挠腮,念念不忘。”
“朕还想看你以前那样打扮,还想看你跳艳舞,还想与你一起泡温泉,一起......”
苏菀连听着都害臊,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贱的,整天没点正经。臣妾不理你了。”
说着,转身就往房里跑去。
赵君临追在后面,他知道苏菀只是不好意思,并未真生气。笑着喊道:
“唉,菀菀。天都没黑透呢,你急什么啊。”
许是能够出宫玩,苏菀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两人特别恩爱,完事后,又偎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说起话来。
东拉西扯了半天,赵君临摸着苏菀绸缎一般的头发,突然问道:
“菀菀,你想不想你的父母。想没想过要弄清自己的身世。”
苏菀看着他,微微的叹了口气:
“臣妾从一出生,就被师父收养。师父和师兄对我都很好,在我的心中,他们虽然不是亲人,但远胜过亲人。”
“但臣妾看到别的姑娘,从小有父母疼爱,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时,也常想象自己的父母的样子,想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赵君临将她揽在怀中,宽慰道:“说不定,他们当年选择扔掉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每个人都有生身父母。菀菀心里其实还是想他们的,对吗?”
苏菀有些纠结地抬起头来:“臣妾从未见过他们,所以臣妾以为自己并不是很想他们。”
“只是那日,臣妾生天昊的时候,疼得快要昏过去时,忍不住不停地 叫娘。忍不住想要得到她的庇护.。女人怀胎十月不易,生产更是不易。臣妾想自己的母亲,当年生育臣妾时,一定也经历过一样的辛苦。倘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应该不会扔下臣妾吧......”
赵君临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中保护欲爆棚:
“菀菀。这样。朕让可靠的人,去一趟新安。”
“倘若他们是无意间弄丢了你,想来也很着急很愧疚。菀菀最重情重义的人,肯定不忍心他们如此的。倘若他们心中有菀菀,朕会安排你们见面;假如并没有,朕会给你的母亲一笔钱,也算报了她对菀菀的生恩。从此,菀菀,不必再挂念他们了。”
赵君临什么都想到了,苏菀哪里会不应:
“皇上,你待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回报你好。臣妾就是当牛做马,都无法报答你的恩情。”
看苏菀被自己感动到了,赵君临低下头来说道:
“朕不需要你当牛做马。”
“菀菀这么想要报答朕,要么勉为其难,再帮朕生个儿子?”
“生儿子?”
苏菀一下子恼了,撅起嘴道:“皇上要生自己生。”
赵君临哈哈地看向她:“我不是没那功能吗?”
“朕要是自己会生,一下子生个十个八个的。等我们老了,金玉满堂,儿孙绕膝,美得很呢。”
苏菀瞥了他一眼,拉过被子躺下来:
“臣妾乏了。”
赵君临看她说生气就生气,忙从背后抱住她哄道: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朕错了还不成。是朕得寸进尺,不知满足......”
苏菀被他哄得没脾气,转过身来道:
“臣妾这几天去皇子所看天昊。每次去,皇祖母都待在那里。她一见到臣妾,就盯我肚子,问我有没有动静......”
“臣妾被她吓得,现在连儿子,都快不敢去看了。一靠近皇子所,妾身就心慌.....”
赵君临点点她额头:“老人家喜欢娃,现在恨不得吃住都在皇子所。她以前天天吃斋念佛,没点人气,现在这样挺好的。精神气都好了很多。”
苏菀忍不住叹了口气:“臣妾也没想到,她这把年纪,还那么大精神头。怪吓人的。”
“皇上要么多宠幸宠幸其他妃嫔?也省得她老是盯着我一人,没完没了地催生。”
赵君临握紧她手,笑着说道:“菀菀放心。以后她再催生,朕挡你前面。”
“朕就说自己贪欢,想多玩几天......”
苏菀气得直掐他胳膊:“你这样,让皇祖母怎么想,她又该说臣妾狐媚了。”
赵君临看着她那张俏脸,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
“怕什么,不是有朕在吗?她说就说去吧。”
苏菀看他一脸坏笑:“好啊。皇上又欺负我。”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才躺下来。
赵君临用胳膊将她圈在怀中,眷恋地说道:
“菀菀,朕知道朕将你圈在这宫中,有些自私。可朕爱你,离不开你。”
“你远离家乡,在这宫中难免寂寞。想有亲友相伴。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朕不能把整个新安搬过来。但朕可以把你想见的人,都请到宫里来做客。”
“朕已经让人给你的二师兄带了信。说菀菀您给朕生了个儿子,不日将进行封后大典,让他来宫中住一段时间。刚好,朕也缺个一起练剑的人。”
苏菀又惊又喜:“皇上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愿意邀请我的二师兄来宫里小住?”
赵君临仰头笑笑:“朕什么时候,让菀菀失望过。”
“朕知道他就像菀菀的兄长。朕对他的人品,也没有任何不放心。”
“只是,颜珈他行踪不定,朕的人,也未必就能在山下的小酒馆里,第一时间等到他。菀菀见到他时。可能要晚些时候了。说不定,要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才见到,也未可知。”
苏菀唇角带笑道:“那不急。要是来的晚了,刚好看看什么是北国风光。”
她眷恋地摸着赵君临的唇角道:
“皇上,你怎么对妾身这么好呢。”
赵君临眉头一扬,满脸地柔情:“我们都已经是两世夫妻了,朕不对你好,对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