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响在耳畔,许君君指尖一抖,眼睁睁看着男人站到自己身前,投下一片为她遮蔽风雨侵袭的光影。
“主子。”
卫东着急了:
“还是让许姑娘来吧。”
自家主子身份本就敏感,要是等会皇上有个不测,日后传出拔剑人是主子,外面那些大臣不知会怎么编排。
卫东不想自家主子背上一个弑君罪名,忙出声阻拦。
君霄辰扫他一眼,音色发冷:
“再多嘴,就给本王滚出去。”
君霄辰满脸寒霜,冷冷掠过卫东急切的脸,看向身侧许君君:
“在场之人中,无论谁都比不过我对剑刃把控。
让我来吧。”
对上男人认真的眼,许君君心头一颤儿,全心信任往后退了一步,将场地交予君霄辰。
燊老族长翻了个白眼,不想看君霄辰犯浑: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
再耽搁下去,剑都没拔,你们皇帝就要血尽而亡了!”
燊老族长不耐提醒,许君君站到小皇帝身后,用力抓住小皇帝肩膀,深吸一口气:
“动手吧。”
卫东跟另一个亲卫一左一右按住皇帝四肢,防止他在剧痛中清醒,挣扎二次受伤。
按好后,卫东随殿内所有人一样,将目光投注在君霄辰手掌之上。
君霄辰面色一如既往沉稳,好似世间没有任何事能摧垮他心神。
他脸色平静握紧剑柄,仔细望着剑锋四周被破开的血肉,沉淀几息,在众人注视下,猛的一抽。
锋利剑锋再次破开皮肉,小皇帝闷哼一声,昏迷都掩不住他的痛苦。
伤口周围褐色血渍被喷涌鲜血冲刷覆盖,君霄辰提着剑退开,许君君与燊老族长迅速开始动作。
君霄辰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但这一次,望着神色郑重的许君君与燊老族长,他无比庆幸因自己利落杀人手法,能让小皇帝少受一些折磨。
燊老族长把早已准备好的丹药喂进小皇帝口中,迅速打开止血散,塞了几个到许君君手中。
鲜血涌得很快,许君君透过皮肤看向伤口深处,几乎看清那颗迟缓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羸弱不堪,仿似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
一颗心坠入谷底,许君君用力按住伤口,大量往伤口上洒止血散。
许君君处理小皇帝胸前伤口,燊老族长处理小皇帝身后伤口,两人通力合作,终于让溃堤般喷涌的出血量降缓下来。
针上已穿好肠线,涌血之势稍缓,许君君与燊老族长各拿起一枚针,低头飞速缝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刚被清扫过的冷宫血腥气又浓了起来。
午夜凉风透过破烂窗户吹进殿中,撩动许君君颊边黑发,让君霄辰更清晰看清她额上细密汗珠。
君霄辰盯着她专注冷峻的眉眼看了片刻,移开视线去瞧她穿拉针尖的手,她缝合的速度与手法十分娴熟,竟比燊老族长都更有神医气质,令君霄辰一颗心纷乱复杂。
夜风吹拂,满殿烛火飘摇,亲卫立刻去掩窗,隔绝一切邪风侵入。
卫东同开始那名亲卫依旧按着小皇帝,万幸燊老族长给小皇帝喂的那颗药有麻醉效果,才让他不用经历穿皮之痛。
这一场急速抢救,从开始到完结,拢共才耗费一炷香时间。
但缝完最后一针,许君君整个人都虚脱了。
刚才在她指尖游刃有余的长针,此刻仿有千斤重,重得她险些没拿稳。
在长针从手中跌落前一刻,君霄辰上前,牵住她满是鲜血的手,走到一旁,放入温水中清洗。
温热水流漫过手背,带来的奇特触感,逐渐将许君君从那个惊恐压抑的氛围中抽离出来。
许君君稍稍回神,一抬眸对上君霄辰深若寒潭的双眼,被他眸光中的探究与审视吓得一激灵。
“君、君霄辰?”
许君君唇角紧抿,整个人紧绷又警惕。
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君霄辰收起目光,调整表情:
“对不起,刚才想起一些事,有些失态了。
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折腾一整夜,惊魂又恐怖,君霄辰怕给许君君留下阴影,想用别的事引开她注意。
许君君愣愣望着他,还没开口,另一道声音霜打茄子般响起。
“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前辈。
想当初,还是老头子我救的你!
现在来了皇都,被你当驴一样指使做一大堆事,虚情假意的关心都没听见一句。
真是没良心!”
骂完君霄辰还不解气,燊老族长清理完身上血污,一屁股坐到殿内唯一一张空椅中,没骨头般靠上去,大声嚷嚷:
“我饿了!
让御膳房给我烤四只乳鸽!
烤嫩些,老头子我要下酒!”
君霄辰没理他,一双眼依旧关切望着许君君。
许君君被他看得有点窘迫,顺着燊老族长的话往下说:
“有些饿了,你陪我吃一点吧。”
许君君不用问就知道君霄辰在来冷宫之前,一定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根本没时间吃东西。
反正眼下大家都睡不着,一起吃点东西垫垫也好,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心情吃饭。
君霄辰嗯了声,让卫东下去吩咐。
卫东大步离开,许君君疲惫挪动脚步,走到小皇帝跟前,望着他胸前蜿蜒丑陋的伤口,取过一旁柔软干净的寝衣,将他过于瘦弱的躯体包裹进去。
“将他抱到床上去躺着,小心些别碰到伤口。”
君霄辰点头,亲自上前将小皇帝抱到刚搬过来的大床上。
刚才拔剑,小皇帝雪白里裤上沾满了鲜血,君霄辰将人放下,吩咐亲卫替他换衣。
许君君走到冷宫院中,望着冷宫地面开裂缺角的地砖愣愣出神。
“君儿。”
君霄辰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直到他出声,许君君才发现有人在身后。
许君君还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君霄辰也不逼她,默默站到她身旁,以守护者姿态陪伴着她,等她缓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宫殿内传出燊族老族长要酒肉的催促声,许君君才仰头盯着头顶乌云翻滚的黑夜,哑声开口。
“君霄辰,你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