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桃花的请求
日子一天天过，又是一冬。
正月十五过后，有辆马车急匆匆地来了牛家庄，说是找纪永灵的。原来正月里，纪永松和同窗去拜会先生，无意间聊起家里事，便说自己堂妹医术很好，给自己家里的大小娃娃都接种了牛痘来防“出花花”。
纪永松的先生听后精神一振，立即详细询问了种牛痘防“出花花”的因由，随后将此事派人告知了自己的同窗景老大人。
景老大人已经致仕，早年他在登州府做官时，为了抗击倭人，他命独子亲自带队出海，结果不幸身亡，身后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前两日纪永松先生去庆州府拜访景老大人时，刚好听说景老大人的独苗孙子在“出花花”，景老大人茶饭不思，唯恐这根独苗出事，或者留下“大麻脸”。所以当天他听纪永松说家中堂妹有法子能够预防“出花花”，便忙告知了景老大人。
景老大人一听此事，便亲自上门来请纪永灵。
纪永灵听完景老大人的描述，心中一紧。景老大人的孙子不仅病情重，而且出的是致死率极高的“大花花”（大天花）。
她二话不说，带上采集到的痘浆立刻跟随前往庆州府。一同去的还有纪满庆和纪永菲，他二人主动要求一起前往庆州府，去给纪永灵打下手。
纪永灵没有拒绝，以后牛痘接种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她需要帮手，需要团队，让纪满庆和纪永菲加入她的牛痘接种团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景老大人的孙子感染确实很重，整个人高热不退，烧得像块热炭，而且遍身长满水疱。
纪永灵见状，立刻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症状，确认这是大天花无疑。虽然牛痘接种可以预防天花，但对于已经感染的患者并无治疗作用。
即使放在后世，若是感染天花，也只能是对症支持治疗。
在幼小的生命面前，纪永灵毫不吝啬自己储备仓的退热药、补液盐等基础药物，同时她也对娃娃身上的水疱进行了悉心护理，防止进一步的感染。
当然，景老大人孙子的衣物、被褥及其他用品也需消毒处理。她要求，凡是接触过景老大人孙子的家里人必须隔离观察，并让纪满庆和纪永菲给他们接种牛痘。
几日之后，景老大人孙子热退，病情趋于稳定，身上的水疱开始结痂，终于脱离了危险，景家其他人也没有再“出花花”。景老大人对纪永灵感激不尽，硬是要送一百两银子给纪永灵作为酬谢，但被纪永灵拒绝了。
景老大人为官清廉，致仕后更是为庆州府的学子免费授课，让纪永灵很是钦佩，所以她怎能收经景老大人的银钱？
回去宁平县后，村里人听说纪永灵被庆州府的官老爷请去接种牛痘，还治好了官老爷家“出花花”的娃娃，于是纷纷过来请纪永灵帮自家娃娃种痘。纪永灵没有推辞，凡是上门的村里人，她都给一一接种。
就连桃花听闻此事，也都带着三个孩子回来村里种痘。
桃花自从出嫁后再也没有回过村里，就连去县里的人也都没见过她。不过倒是在县城里能经常见到桃花娘，据说桃花娘在帮桃花守铺子，整日穿金戴银，身旁还总有个跟他调笑的年少后生。
大家想着桃花娘看着都这么有钱，桃花肯定过得也不错。
这次再见桃花，纪永灵险些没认出她来。以前的桃花虽说有些故作温柔贤淑，但身上有股蓬勃的生命力，如今再见，竟恍若三四十岁的妇人，干瘪、消瘦、憔悴、苍老，整个人失了形，没了精神气。
三个娃娃种完痘后，桃花半晌不愿离去，吭哧好一会儿才说，想请纪永灵帮自己看看身子。纪永灵虽然不喜桃花这人，但如今人家求上了门，她也不好拒绝。
结果一检查，她才发现，桃花得的竟然是乳腺癌，而且已经是晚期了。乳腺癌在现代常见，可是如今是古代，尤其桃花才二十多岁，怎么会得这个病？
纪永灵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她看着桃花一侧腋窝拳头那么大的肿大淋巴结，还有已经开始溃烂流血流脓的乳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问：“你……应该很疼吧？”
桃花缓缓穿好衣裳，苦涩一笑，并不回答，而是问：“我这乳岩（乳腺癌）是不是治不好咧？”
纪永灵能怎么说？放在现代，桃花这个情况可能还可以试着手术切除，可是如今……
桃花眼角有泪流下来，说：“永灵，我知道自己命不长咧。我寻过几个医婆和道婆看过，他们都说我这病看不好。我知道你医术不错，先头我也想回来寻你给我看看的，但是一直忙得脱不开身。
你也知道，我喔一家上下，老老少少，里里外外都是要我一个人去打理哩。哎，果然，被我娘说中咧，这病你也看不好！所以，我今日过来，不光是给娃娃种痘的，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纪永灵看着桃花，这个曾经一心想嫁进高门的少女，变成如今这般苍老的模样，她嫁得真的好吗？
“你说，是啥事？”
桃花扑通一声跪地，深深给纪永灵磕个头说：“我死后想把几个娃娃托付给我姐麦花，所以我想求你帮我劝劝麦花姐，能够好生照拂一下我的几个娃娃。”
“啥？把你的娃娃托付给麦花，还要让我来劝麦花？”纪永灵收回刚刚所有的感叹和同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
桃花哐哐又磕几个头，垂泪道：“我也是没有方子咧，实在是我这娃娃没有可靠的人可以托付啊！娃他爹虽然疼爱我和娃娃，但整日就知道喝酒吟诗会友，家中一切事务不管不顾。
孩子奶也是啥事不管，耳根子又软，家里几个姨娘，还有姨娘的娃娃都不是省事的。我怕我走咧，几个娃娃在他们手底下活不下去啊！”
是啊，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高门姻缘虽然看着风光无限好，可谁又知道，这高门里头到底是鲜花满地，还是长满荆棘？
桃花这病怕也是嫁过去整日过度操劳，劳心劳肺才得的吧？不过，这是桃花自己选的路，如今垂泪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