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少来生人,尤其是这样看着就不像普通人的生人。
“婶子,打扰了。”江尘连忙微微躬身,礼貌地打招呼,努力让自己的姿态显得谦和无害。
“不打扰,不打扰。”
老妪连连摆手,脸上的紧张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就是家里没啥好菜,你别介意。”
“有的吃就很感激了。”江尘真诚地说道。
屋子不大,陈设极其简陋,中间一张旧木桌,几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些农具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和泥土味。
虽然贫寒,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坐,你坐。”
根生伯指了指长凳,自已则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老妪也赶紧把手里的野菜放下,有些慌忙地走向灶台,“我再炒个鸡蛋,热点馍。”
“随便弄点就行,婶子,别忙活了。”江尘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很快的。”老妪说着,已经开始麻利地生火。
江尘在长凳上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屋子。
这里虽然贫穷,但却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宁感,与滨海那种无处不在的紧张和危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在这个陌生的、充满烟火气的小土屋里,似乎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放松。
根生伯洗了手,走过来坐在江尘对面,又拿出烟袋,但没有点着,只是拿在手里摩挲着。
他看着江尘,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探究:“后生,你一个人跑出来旅游,家里人不担心啊。”
江尘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
“家里没什么人了,就我一个,工作也不太顺心,就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这话半真半假,倒是很容易引起普通人的同情。
根生伯果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点了点头:“哦,一个人是不容易。”
他没有再深问,山里人大多朴实,但也懂得分寸,不太会追着打听别人的隐私。
灶台那边传来滋啦的炒菜声和鸡蛋的香气,很快,老妪就端着一盘金黄的炒鸡蛋和一碟咸菜走了过来,又拿来了几个热好的杂面馍馍放在桌上。
“快吃吧,后生,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老妪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已经很好了,谢谢根生伯,谢谢婶子。”
江尘看着桌上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家庭氛围里吃过一顿安生饭了。
他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饭菜很简单,味道也普通,但或许是饥饿,或许是这难得的安宁,让他觉得这顿饭格外香甜。
席间,根生伯和老妪话不多,只是偶尔劝他多吃点。
江尘也乐得安静,一边吃饭,一边看似随意地询问了一些周边的情况,比如山路好不好走,前面还有没有村子,最近的镇子大概有多远等等。
根生伯都一一回答了,告诉他前面的山路更窄更颠簸,村子也更少,最近的镇子开车也得两三个小时,而且路不好找。
这正合江尘的心意,越是偏僻,人烟越稀少,对他来说就越安全。
吃完饭,江尘坚持要帮忙收拾碗筷,被老妪连声拒绝了。
他只好再次道谢。
根生伯看着他,问道:“天都黑透了,你这会儿开车走山路太危险,要不就在我家柴房将就一晚?虽然条件差,总比睡车里强。”
江尘看着根生伯真诚的目光,又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知道老人说的是实话。
夜间在陌生的山路上行车,确实风险很大,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势。
他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那就再麻烦您一晚了,住宿的钱我一定给。”
“提啥钱不钱的,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行。”
根生伯摆摆手,起身带着江尘走向院子角落一个堆放杂物和柴火的小棚子。
棚子不大,里面堆满了干柴和农具,只有一小块空地。
根生伯找来一张旧草席铺上,又抱来一床虽然陈旧但洗得干净的薄被。
“条件就这样,你将就一下。”根生伯有些歉意地说。
“已经很好了,根生伯,真的非常感谢。”江尘由衷地说道。
这比他预想的露宿荒野要好太多了。
送走根生伯,江尘关好柴房那扇不怎么严实的木门,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黑暗中,他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虫鸣和远处若有若无的狗吠,感受着这片土地独有的宁静。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内息运转依旧有些滞涩,与孙老对掌留下的暗伤不是短时间内能痊愈的。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些准备好的药材,嚼碎咽下,又运功调息了半个时辰,才感觉胸腹间的隐痛稍稍缓解。
躺在坚硬的草席上,盖着那床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江尘的思绪却飘回了滨海。
不知道李峰和陈猛怎么样了,他们是否稳住了局面,兄弟们是否安好。
欧阳家在他离开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他知道,这里的安宁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规划好接下来的路线和计划。
欧阳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此刻,在这间山村简陋的柴房里,他至少可以暂时放下所有防备,让疲惫的身心得到片刻的喘息。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已入睡,积蓄力量,以应对未知的明天。
清晨,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熹微的晨光透过柴房木板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江尘缓缓睁开眼,一夜的深度调息和沉睡,让他多日来的疲惫扫空了大半。
虽然内伤依旧存在,但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眼神也重新变得清亮锐利。
他起身,仔细地将草席和薄被折叠好,放回原处,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过。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冽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