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摇下车窗,让微凉的山风灌入车内,驱散连日来的疲惫。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与残影和孙老交手留下的内伤并未痊愈,只是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着。
身上的便服沾了些尘土,看上去更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根据地图和之前的判断,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暂时落脚,休整一下,同时确定下一步的具体路线和计划。
欧阳家的眼线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和交通枢纽,这种偏僻的山区,相对安全许多。
前方路边出现几栋稀稀落落的灰瓦泥墙房屋,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
村口一棵大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坐在那里抽着旱烟闲聊,几条土狗懒洋洋地趴在路边晒太阳。
江尘将车停在村口不远处的空地上,没有直接开进去引人注目。
他下了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朝着槐树下的老人们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但眼神中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
走到近前,他脸上露出一个尽量显得温和无害的笑容,用带着些许外地口音的语调客气地询问道:
“几位老人家,打扰了,请问这村里,有没有能借宿的地方?付钱的。”
老人们停下交谈,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打量眼神,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年轻人。
他看起来不像本地人,穿着普通,但眉宇间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静气度,又让人觉得不太寻常。
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眯着眼,上下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
“后生,打哪儿来啊?怎么跑到我们这山旮旯里来了。”
江尘脸上维持着那抹温和,顺着老头的话回答道:
“从南边来的,听说这边山景不错,就想着过来转转,体验一下不一样的风光。”
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像一个普通的、寻求远离城市喧嚣的背包客。
叼着烟袋的老头,还有旁边另外两个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打量他的老人,脸上都露出了更深的疑惑。另一个穿着洗得发旧蓝布衫的老汉摇了摇头,直接说道:
“旅游?后生,你怕是找错地方喽,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除了山就是树,有啥好看的,村里都是老家伙,年轻人全都出去打工了,可没有旅馆让你借宿。”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山里人对外来者天然的防备和审视。
这年头,谁会无缘无故跑到他们这种连地图上都未必找得到的小村子来旅游,而且看这年轻人的样子,虽然尽力掩饰,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偶尔闪过、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锐利,都不像是个单纯的游客。
江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戒备,心中暗叹一声。
他知道自已的出现太过突兀,引起怀疑是正常的。
他不想强求,更不愿因为自已给这个平静的小村子带来任何潜在的麻烦。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尴尬和失望,微微欠身:“这样啊,那是我唐突了,打扰几位老人家了,我再去别处看看。”
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开,盘算着是继续往前开,还是干脆就在车里将就一晚,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就在他刚迈出两步的时候,那个最初开口的、叼着烟袋的老头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哎,后生,等等。”
江尘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老头吧嗒了一口旱烟,浑浊却透着些许善意的眼睛看着他:
“看你这样子,风尘仆仆的,吃过晚饭了吗。”
江尘微微一怔,老实回答道:“还没。”
连续赶路,为了减少停留,他基本都是靠干粮和冷水应付,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菜了。
老头点了点头,用烟袋杆指了指村子里面: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开车也得找半天,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凑合一顿吧,粗茶淡饭,管饱。”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江尘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了,老人家,太麻烦您了。”
老头却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山里人的直爽和不容拒绝:“麻烦啥,多双筷子的事儿,我看得出来,你这一路挺狼狈的,别的我也帮不了你,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走吧走吧,别杵着了。”
另外两个老人也微微点头,似乎对老头的决定并不意外,只是依旧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江尘。
盛情难却,而且江尘也确实需要了解更多周边的情况,一个本地人的帮助无疑能省去很多麻烦。
他略一沉吟,便不再推辞,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那就……多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嗐,客气啥,叫我根生伯就行。”
老头,根生伯,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对另外两个老人打了个招呼,“我先带这后生回去吃饭了。”
跟着根生伯,江尘走进了这个静谧的小山村。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大多显得有些破败,只有零星几户亮着昏黄的灯光。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村庄空旷寂静。
根生伯的家在村子靠里的位置,是一栋看起来比旁边更显老旧的低矮土屋,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黄色的泥土。
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里面散养着几只鸡,见到生人,咕咕叫着躲到了一边。
“老婆子,我回来了。”根生伯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朝屋里喊道。
屋里点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白炽灯,一个穿着同样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坐在小板凳上摘着野菜。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根生伯身后的江尘,脸上顿时露出惊诧的神色,手里的野菜都忘了放下。
“这……这是谁啊?”老妪的声音带着山里口音,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
根生伯把烟袋别在腰后,随意地说道:“路上碰到的后生,来旅游的,没地方吃饭,我带他回来吃一口。”
“哦……哦……”
老妪,应该就是根生伯的老伴,还是有些局促,上下打量着江尘,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