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狼」,被那仿佛带着魔力的红色皮毛勾得心旌摇曳。
这种红,跟动脉喷出的新鲜血液如出一辙,裹着生命的滚烫和甜腥,活色生香。
「叭唧」!
原本咬在口的肉块掉落地上。
血狼一惊清醒过来,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咽,对这个外来者表示了恰当的警惕,但赤瞳里的震撼和好奇还是掩饰不住。
“你谁啊?这可是我的地盘。”血狼清了清嗓子,终于摆出了东岳区主人的姿态。
狸狼静静地看着血狼,眼中没有恐惧,仅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与引诱,轻轻摆动蓬松的尾巴。
“你的眼睛,真好看。”狸狼的声线在喉间婉转揉搓,略带轻|喘的音节像根羽毛轻轻搔刮过血狼的耳膜。
血狼浑身一酥,差点控制不住就要变成人形。
狸狼施施然转身,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她的步伐轻盈,不时回头,明显在鼓励血狼跟上。
血狼迟疑片刻,终究被那道倩影的擒住了全部心神,低低吼了一声,便追了上去。
他们共同站在一块巨石上。
血狼遥望天边彩霞,心情似乎很不错。
狸狼眯眼看着远处的沼泽,神色不明。
“你叫什么名字?”血狼忍不住问道。
狸狼明显思考了一阵:“我叫阿凡。”
此后的日子里,狸狼多次潜入「万法林」。
血狼的戒心被一点一点消除殆尽,对狸狼产生了依赖和爱慕。
雾镜中的画面快速流转,定格到了三天前。
狸狼依约而来,穿过森林与石谷,来到巨石附近。
可是这一次,站在巨石上等着她的不再是血狼庞大的身躯,而是一位青年。
青年身上穿着半旧白袍,不知从哪拿来,白袍不太合身。
他的眼睛、眉毛、头发,都是红色的。
当他看见狸狼的那刻,连脸也变得红彤彤的。
狸狼站定,神色冷淡。
“你是妖,是兽,变什么人呢?”曾经婉转的嗓音此刻变得冷硬。
血狼神色一滞:“啊……”随后有些手足无措,“这是我第一次变人,变得不好。你若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变了。”
血狼低头,「噗」一声,又变回了血狼模样。
身上的白袍被涨碎,成了布条。
“你想不想从这里逃出去?”狸狼似没看见血狼的沮丧,来到牠身边,“我可以帮你。”
血狼猩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渴望和犹豫。
其实牠在东岳区过得不错。
住的地方够大。
食物不断且丰富。
只需要配合书院对考核的学子进行试炼即可。
如果在外边,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说,还不安全。
可是,牠渴望每天都能跟狸狼见面。
离开东岳区,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相守了?
当血狼的目光触及狸狼神情,牠刚才所有思考统统变得无足轻重。
牠感受到了狸狼的痛苦与需要。
“我能做什么?”牠柔声问。
“为我杀一人。”狸狼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杀谁?”血狼问。
狸狼张嘴,口中喷出蒙蒙血雾,血雾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正是子慕予。
血狼见了,立即道:“好。”
狸狼眼睛一眯:“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她让你难过,便该死。”血狼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怎么也不好奇,这人难不难杀,你有没有机会杀?”狸狼道。
“你既然跟我提了这件事,那必然有用得上我的机会。她再难杀,我也要为你办到。”血狼道,“跟我说说你的打算。”
将进入东岳区所有试炼者杀光以混淆视听,子慕予若不好对付便充分利用沼泽……这些都是狸狼的计划。
……
搜魂至此,雾镜一阵剧烈波动,最终溃散成漫天光点,消失不见。
云熠闭上双眼,微微调息,以缓解搜魂所带来的巨大损耗。
孔圣瞻久久没有说话,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脸上的苦意更深了。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蜷缩着的刘以沫,声音沉缓而极有压迫力:“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你明显从三个月前就开始有目的地布局了。杀子慕予应该是你临时起意,那你原本想要做的,是什么?”
“「万法林」守卫森严,禁制重重,你却多次潜入而无人察觉,还提前预知了子慕予会进入东岳区。你在书院有帮手啊?”
刘以沫双手直发抖,撑在地上,缓缓抬起头。
她那张脸不复先前的俏丽和吹弹可破,倒像吹满了气又卸掉的气球,长满了细纹,似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
她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怨恨和疯狂的笑容,牙齿缝里渗着血锈色一片。
“你……你们不是很厉害吗?自己去查啊!哈哈哈!”刘以沫喘息着,大笑着,声音嘶哑,瞪圆的眼睛里满是玉石俱焚的恨意,“有本事,再搜我人魂啊!”
孔圣瞻安静地看着她,面不改色:“便如你所愿。”
刘以沫神情猛地一滞,见云熠虽然满脸不愿,但是已经又抬起了手,脸上恣意的狂笑突然就裂了,厉声哭道:“你们……怎么敢……”
孔圣瞻无语地冷笑一声,闭起眼睛,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些许。
……
半刻钟后。
“你欠本相一个天大的人情。”云熠脸色比先前更差了。
“知道了,我从不喜欢不欠人,会连本带利还你。”孔圣瞻眼窝深陷,似疲惫到极致,“剩下便是我书院内务了,你走吧。”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云熠沉声说完,立即化作一道金虹,急速射离。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昨日连绵阴雨,今日却是骄阳灼人。
「星轨广场」上所有人被晒得通红,却无人敢离开这里。
他们都焦灼地盯着禁制的方向。
对刘以沫这场审问,持续得太久了。
刘霄站在人群最外围,身体、神情都绷着。
“凶手已经伏诛,大家可以散了。”孔圣瞻的声音突然传出。
所有人的精神随着这句话一松又一紧。
“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已经伏诛?凶手是谁?”
“刘以沫?!”
广场上有些喧嚷起来。
“蔡先生,”孔圣瞻的声音又响起。
就站在禁制前的蔡姓男子脖子一僵,头颅机械扭转。
“把左神领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