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肃立的属官,继续说道:“韩勇虽为总兵,勇猛有余,谋略却稍显不足。朝鲜内部错综复杂,若处置不当,恐生变数。本督亲往,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赵武面露钦佩之色:“督师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只是此事需陛下旨意,不知督师打算如何进言?”
徐天爵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此事自然不能由我主动请缨。朝会上自有徐党同仁进言,本督只需顺水推舟便可。今日我便入宫面圣,与陛下商议此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通传声:“启禀督师,宫中太监尤公公到。”
徐天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说曹操曹操到。想必是陛下知晓我要入宫,派大伴来请了。”
片刻后,一个体态微胖、面色和善的太监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正是朱由校最宠信的大伴尤福财。他身穿绣着团花的宦官服饰,见到徐天爵,立刻躬身行礼,语气谄媚:“咱家参见徐督师。陛下在乾清宫等候督师多时了,请督师随咱家入宫。”
徐天爵微微颔首:“有劳尤公公。请带路。”
尤福财连忙应道:“督师客气了,请。”说罢,他侧身引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徐天爵年轻却威严的脸庞,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年仅二十多岁的蓟辽督师,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和强硬的手腕,在朝堂上权倾朝野,就连东林党人也对他忌惮三分,实在是年少有为。
自己跟着他,算是跟对人了,反正他自己是太监,一家吃饱,全家不饿,根本就不用管身后事。
徐天爵随尤福财穿过层层宫阙,沿途的宫女太监见到他,无不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初春的宫墙下,几株红梅尚未完全凋零,嫣红的花瓣落在青灰色的地砖上,平添了几分寂寥。
乾清宫门口,几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守在门外,听到脚步声,连忙躬身迎接。尤福财上前推开沉重的朱漆大门,一股木屑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殿内,朱由校正光着膀子,穿着一件素色的短打,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木料。他面容清秀,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殿内的地龙烧的火热,朱由校倒也不怕风寒。此刻,他正拿着一把锛子,小心翼翼地雕琢着一个木柜的纹饰,神情专注至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木匠活。
“陛下,徐督师到了。”尤福财轻声禀报,生怕打扰了朱由校的兴致。
朱由校头也没抬,随口说道:“让他进来吧。等朕把这花纹雕完再说。”
徐天爵缓步走入殿内,目光扫过殿中的景象。只见地上散落着各种木料、刨子、凿子、墨斗等工具,墙角堆放着几件已经完工的木器,有精致的小床,有雕刻精美的屏风,件件都巧夺天工,可见其木匠技艺之高超。靠近窗边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尚未完工的鲁班锁,复杂的结构已初见雏形。
他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臣徐天爵,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敷衍道:“平身吧。没什么急事就先等着,别打扰朕干活。”
“是,陛下。”
徐天爵起身,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丝毫不满。他深知这位皇帝的脾性,性情乖张,随心所欲,唯独对木匠活有着极致的痴迷。
如今后金已被大明消灭,朱由校没了后顾之忧,更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木匠活中,对朝政之事愈发懈怠。国内的农民起义尚未蔓延到京师,西南的奢崇明叛乱更是远在千里之外,这些都无法撼动他沉浸在木匠世界里的决心。
尤福财见状,连忙上前给徐天爵搬来一把椅子,低声道:“督师稍坐片刻,陛下这性子,您是知道的。”
徐天爵坐下,目光落在朱由校身上。只见朱由校手中的锛子上下翻飞,木屑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雪花般飘落在他的短打衣襟上。他时不时地用手抚摸着木料,眼神中满是痴迷与专注,仿佛手中的木料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朱由校终于放下手中的工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拿起雕琢好的木柜,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牡丹花纹,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这牡丹花纹,朕雕得不错吧?比那些御用木匠手艺还好!”
尤福财立刻上前阿谀奉承:“陛下圣明!这花纹雕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真是旷世佳作!奴婢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木雕!”
朱由校听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来,顺手将木柜递给尤福财:“赏给你了,拿去好好保管。”
“谢陛下恩典!”尤福财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朱由校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徐天爵,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随口问道:“徐爱卿,你今日入宫,有何事启奏?有事你先说你的事,没事了我再问。”
徐天爵起身拱手,语气恭敬:“是,陛下,臣今日入宫,是为朝鲜之事而来。”
“朝鲜?”朱由校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随意地说道,“朕知道,韩勇已经打了胜仗,拿下了朝鲜一半的地盘。那小国竟敢对我大明不恭,确实该教训教训。”
“陛下英明。”徐天爵说道,“朝鲜乃我大明藩属,却暗中勾结后金余孽,对宗主国不敬,实属大逆不道。如今我大军压境,朝鲜已无力抵抗。只是太祖皇帝立下祖训,不轻易征讨周边属国,此事还需陛下定夺。”
朱由校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枯燥的朝政话题有些不耐烦。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个小巧的木雕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道:“祖训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墨守成规。当年成祖皇帝不就收复了安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