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语气无波无澜,却字字透着身为宰辅的持重:
“陛下初承大统,偶有思虑未周实属常情,
臣自当尽辅佐之责,为陛下拾遗补缺。”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始终落在殿中地砖的纹样上,不卑不亢地补充:
“但‘体谅’二字,臣不敢领受,
臣之职责,是为大唐江山纠偏差、固根基,
而非因陛下‘初掌国事’便放宽尺度,
若因体谅而失了法度,
便是臣对先帝托付,对天下百姓的失职。”
言毕,他缓缓直起身,拱手再拜:
“臣言尽于此,还望陛下明鉴。”
全程无半分妥协,只将“为公不为私”的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李显无奈,只能点点头回道,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议事结束后,李显迫不及待地摆驾回了后宫。
刚踏入寝殿,便见韦氏在殿门口等候他归来。
韦氏面容温和,满含期待和柔情,
让李显将方才与裴炎之间的不悦压下心底,
他快步上前,一把执住韦氏的手,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皇后,今日与裴卿等议改元之事,他竟对‘嗣圣’二字大加赞赏!
裴卿素来刚正不阿,从不轻易附和他人,
此番竟然得他认同,说明朕的皇后果然有大才,往后有你在身边,朕心甚安。”
韦氏被他攥着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缓缓抬起头,
眼中柔情更浓,抬手轻拢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动作温婉优雅,
语气却柔中带稳:
“皇上,裴大人乃老成持重之臣,深谙朝堂利弊,
他肯赞‘嗣圣’,足见陛下此举合天意、顺民心,臣妾的功劳微不足道。”
她说着,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温柔地落在李显脸上,话锋又添恳切:
“如今皇上初登大宝,正是树威立信的关键之时,
改元之事能得重臣认同,便是稳固朝局的好开端,
皇上若想让朝臣彻底心服,
往后不妨多与臣妾商议,
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
愿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她指尖轻轻覆在李显手背上,语气软中带韧,
“臣妾只求皇上能牢牢握住权柄,
咱们夫妻携手,让这大唐江山,真正听皇上的号令。”
李显望着韦氏温柔的眉眼,听着她句句贴心的话语,心中暖意更甚。
他伸手将韦氏搂入怀中,语气温柔:
“皇后言之有理,
有皇后在后宫为朕坐镇,又有裴卿等忠臣在前朝辅佐,
朕定能不负先帝所托,将大唐治理得国泰民安!”
韦氏靠在他怀中,嘴角上扬,眼底闪过精光,
是野心,是筹谋。
弘道二年正月初一。
天光启旦,朝阳初升,洛阳城内张灯结彩,却又处处透着肃穆,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虽有喜庆之意,却因先帝新丧,不敢过于张扬。
李显于贞观殿临朝,首颁诏令:
“改元嗣圣,布德天下,大赦四海!
凡在押罪囚,除谋逆叛国者外,皆减罪一等,
天下百姓,免今年租赋之半,以示新政伊始、与民更始!”
百姓听闻消息,亦纷纷奔走相告,感念新帝仁德。
同日,李显循礼立后,册韦氏为皇后,六宫有序,名分昭然,
又尊天后武媚娘为皇太后,尊荣加身,以尽孝道,彰显宗法伦常。
嗣圣元年正月初五,残雪未消。
李治头七刚过,宫中仍处处透着肃穆,往来宫人的脚步都透着小心翼翼。
生怕惊扰了还在悲痛之中的太后武媚娘。
李显一下朝,武媚娘派人传召李显到了贞观殿。
武媚娘身上依旧一身素服,墨发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
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目光落在匆匆而入的李显身上时,
表情无波无澜,眼底透着能洞穿人心的审视。
李显刚踏入殿门,便被这无声的威压摄住,
先前在后宫与韦氏议事时的意气风发瞬间敛去大半。
他定了定神,撩起龙袍下摆,
规规矩矩躬身行礼,声音略带发紧:
“儿臣参见母后。”
武媚娘缓缓抬手,示意他起身,连日操持丧仪,
她此刻声音略显疲惫,却依旧不失威严:
“近日朝堂政务繁杂,你处置得如何?
可有棘手难办,让你烦心无措之事?”
不待李显斟酌着开口,她又指了指身旁铺着锦缎的矮凳,
语气稍缓,眼神带着考量:
“坐吧,你初掌国事,羽翼未丰,
朝中人事错综复杂,
若有拿不定主意的,或是无法掌控的局面,尽可跟母后直言,
母后如今虽退居后宫,不问日常朝政,
却也陪你父皇走过三十余载风雨,见过的波诡云谲不计其数,
总能替你拨拨迷雾、把把关,免得你走了弯路。”
李显依言坐下,身子却不自觉地微微挺直,像是在刻意维持帝王的体面。
他心中早已另有盘算,
自登基以来,韦氏日夜伴在左右,凡事都顺着他的心意,
言语间尽是宽慰与支持,比母后的严苛顺心百倍。
虽说母后历经三朝,看透朝堂风云,
可在他看来,那终究是“母后的规矩”,而非“自己的江山”。
他脸上堆起一层敷衍的笑意,
“谢母后挂心,儿臣如今政务还算顺遂,
先前颁下的改元诏令与大赦天下的旨意,
朝臣皆无异议,百姓亦纷纷感恩,
处处皆显安定祥和,
实在没什么拿不定的事。”
话落时,他刻意避开武媚娘的目光,
落在殿中地砖的纹样上,
话里话外都在绕开“需要母后把关”的核心,
明摆着不愿让武媚娘再插手自己的朝堂决断,
想彻底挣脱旧日的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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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李弘还活着,今日的武媚娘便真的可以退居后宫含饴弄孙,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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