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不过是议个年号,便能让李显对自己言听计从,
日后她若想再插手更多朝政,岂不是易如反掌?
今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她悄悄抬眼,见李显正沉浸在新帝登基的展望中,
他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唐盛世的景象,
全然没有察觉韦氏眼底的野心。
韦氏缓缓起身,走到婴儿床旁,
轻轻抚摸着李重照的脸颊,心中思绪翻涌,
“嗣圣”,既是李显的年号,也是她野心的开端。
从今往后,她不再只是一个依附帝王的女子,
她要像武媚娘一样,站在权力的巅峰,让整个大唐都记住她的名字。
而李显,此刻还全然不知自己的纵容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端起案上的粥碗,几口喝完了剩下的粥,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他看着韦氏温柔的背影,只当她是贴心贴肺的贤内助,
却不知这温柔的背后,早已藏好了利爪,正等着时机,向权力的心脏狠狠抓去。
腊月寒风卷着残雪,掠过洛阳宫的飞檐翘角,
殿内暖炉正旺,武媚娘一身素服,
王延年正低声禀报的韦氏与李显对话。
她眸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洞若观火,
韦氏这蠢妇,想要效仿自己执掌朝政!
“哼!”
一声冷哼自喉间溢出,武媚娘抬眼时,眼底的锐利已尽数敛去,只余太后的雍容沉静。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如同方才听到的不过是寻常宫闱闲话。
李显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如浮萍依水,
若她此时贸然出手,反倒落人口实,惹得朝野非议。
她缓缓起身,踱至窗边,望着庭院中覆雪的梅枝,声音冷冽如冰,
“静观其变,且看他究竟有几分扛鼎之力,
也瞧瞧他是否真有分辨忠奸、权衡朝局的本事。”
王延年躬身行礼:“奴才遵旨。”
“退下吧!”
王延年行礼告退。
殿内只余下武媚娘一人。
她抬手拍拍衣袖,眉眼忧伤,
“显儿啊显儿,你千万不要被蠢人蒙蔽了心智,误了江山社稷,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你若守好本心,明辨是非,
母后,自会为你撑起一片安稳天地。”
转瞬她脸上的忧伤就被冷厉取代,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李显亲身体会帝王之责的千钧之重,
也让韦氏的野心在无人遏制的温床里慢慢发酵,
待她得意忘形,露出更多破绽时,再行定夺。
届时一击即中,方能斩草除根,不留半分后患!
这般盘算既定,武媚娘便按下心中波澜,依旧以太后之尊稳坐深宫,
每日只是含饴弄孙,
貌似对后宫与新帝的动向浑然不觉。
十二月二十九日,
李显端坐龙椅,目视阶下群臣,转而目光落在首列的裴炎身上,沉声道:
“裴卿,今日宣尔等前来,是为商议改元之事。
父皇晏驾,朕承继大统,欲改元‘嗣圣’,
以承先帝遗志,裴卿以为如何?”
说罢,他双手不自觉握紧,内心紧张,眼含期待直视裴炎。
裴炎闻言,上前一步,他抬起头时,素来严厉的面容上带着赞许,声音沉稳有力:
“皇上,‘嗣圣’二字,既含承前启后之意,又显继往开来之心,
既尊先祖开国功业,又明陛下继世圣德,于情于理,皆为上上之选!
臣以为,此元甚佳,可昭告四海!”
李显紧张的心情放下,
因为裴炎素来性情严厉,议事时从不轻易附会,
稍有不妥便直言进谏,今日却对自己的提议赞不绝口。
李显紧张的心情放下,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下来,双手轻轻松开,
他迎着裴炎赞许的目光,原本有些忐忑的声音也添了底气,
抬手抚过御案上摊开的朱笔,眼底渐渐亮起光彩:
“裴卿乃国之柱石,执掌朝政多年,眼光卓绝,
能得卿如此认同,朕心甚慰!
有裴卿与诸位爱卿辅佐,何愁大唐基业不稳!”
他说着,舒展眉梢:
“朕意已决,新元便定为‘嗣圣’!
传旨礼部,择吉日昭告天下,
布朕继统承圣、励精图治之心!”
裴炎率先拱手行礼:
“皇上圣明!”
阶下众臣见裴炎首肯,亦纷纷躬身附和,
“皇上圣明!”
李显望着眼前这幅君臣和洽的景象,
内心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帝王的权柄与臣子的归心。
“裴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不一会,殿内只剩下李显和裴炎。
李显认为裴炎深受父皇母后信赖,
他若能将裴炎彻底拉拢,往后朝堂之事便有了最坚实的依靠,
即便面对其它掣肘,也能多几分底气。
他起身走下御阶,亲自上前扶了裴炎一把,语气比先前更显亲近:
“裴卿,朕以后,朝中诸事尚需仰仗你多费心,
父皇在世时便常赞你忠正能干,如今有你在,朕心里踏实。”
说罢,他目光恳切地望着裴炎,似在期待一个明确的回应。
裴炎自然听懂了李显话中的隐含寓意,
他微微侧身,避开了李显搀扶的手,躬身行了一礼,
声音依旧沉稳不带任何私交的热络:
“皇上言重,”
他抬眸,目光清正如寒潭,字句皆掷地有声:
“臣唯念江山稳固、百姓安居,
若陛下能励精图治,恪守祖制,
臣自当鞠躬尽瘁,为大唐尽一份绵薄之力,
若陛下有失偏颇,臣亦会如对先帝一般,直言进谏,
不敢因君臣之分而忘家国之责。”
李显脸上的亲近僵住,扶向裴炎的手悬在半空,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放低姿态示好,竟换来裴炎这样一番不软不硬的“告诫”,
心底觉得裴炎真是油盐不进。
他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头的些许不快,
后退半步重新坐回御座,语气微沉:
“裴卿的忠心,朕自然明白,
只是朕初掌国事,往后若有思虑不周之处,
还望裴卿能多些体谅才是。”
话虽如此,李显内心却在悄悄筛选,
若有合适的人选,他定要尽快提拔起来,
填充到关键职位上,
既能替自己分忧,更能制衡裴炎这般“油盐不进”的老臣,让朝堂之上,
不再只有一种强硬的声音,
让自己这个皇帝,真正能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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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的个性注定了他的结局,
他忠君但更忠国,
虽然对皇权有敬畏,
但更以江山社稷为重,
不会因帝王个人意愿而妥协,
如前文拒绝李显示好、坚持直言进谏。
他太有原则,不攀附结党,议事时只论是非对错,
哪怕面对李显和女皇也只坚持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