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三个字猛拉了一下清桅的神经,她立即明白陆故渊要说的是母亲当年的事。
心里的犹豫、怀疑被对真相的渴望占据,心头冲动呼之欲出,她没再迟疑,当即上了陆故渊的车。
跟着出来的慕青玄见状要去开车,却被陆故渊以人多行动不便拒绝了。他望着逐渐驶入黑夜的汽车,心里涌起莫名的恐慌,直至事后他才后悔莫及。
汽车载着陆故渊和清桅,如同利箭般划破沉沉的夜幕,朝着郊外福利院的方向驶去。车内气氛凝重,清桅紧抿着唇,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昏暗街景,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像来时一样,车子在上海的街头巷尾来回穿梭,时急时缓,时前进时折转。车窗被雨雾铺成冷凌的模糊霓虹,清桅不知道福利院在哪儿,连方向也辨不明。
好一会儿,她终于在第三次看到某处商贸大楼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她侧目看向陆故渊,正要开口问,前排副驾上的黑衣男子突然低声道:“九爷,码头那边,‘货物’已开始转移。”
陆故渊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期待又紧张的清桅,沉声下令:“按计划行事。”
码头……货物……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清桅的耳膜,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猛地一颤。脑海中警钟嗡嗡作响,昨日陆璟尧那句冰冷的“明晚八点,黄浦江五号码头。我说的是否真实,你亲自来看”言犹在耳。
两个码头,两个男人,都指向同一地点。是巧合,还是……?
她下意识侧目看向陆故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他只是沉稳地坐着,下颌线清晰冷硬,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句“按计划行事”只是寻常的商业指令。
清桅的心悬在半空,疑虑像藤蔓般疯长。可转念一想,陆家做的本就是三教九流的生意,码头货物往来再寻常不过。
或许……真的只是她多心了?陆璟尧的码头是陷阱,陆故渊的码头,或许真的只是一桩不能见光的生意。
她用力攥了攥指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疑问强行压回心底,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虚惊。她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昏暗街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
良久,车子刚出了虹口区,司机突然放缓了车速,从后视镜中看向陆故渊,沉声说道,“九爷,有尾巴,三辆车。”
清桅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陆故渊。只见他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果然被盯上了。不能把危险引向福利院。”他当即对司机说:“改变路线,甩掉他。”
车子突然加速,在街道上疯狂穿梭,而后方的车辆也毫不掩饰地紧追不舍。
车子在飞速中左摇右摆,清桅吓得脸色惨白,在颠簸中紧紧抓住扶手。追车还未摆脱,前排副驾上的黑衣男子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电台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夹杂着电流噪音的呼叫:
“九爷!七号码头……我们遭遇伏击!对方火力很猛,像是早就埋伏好的!我们都被堵在3号仓库,急需支援!重复,急需支援!”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从听筒里隐约传来,情况万分危急!
事情发生的太过意外,陆故渊万万没想到,即使转移了视线,有了充分的部署,码头却还是遭到重击。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文明杖的手青筋暴起。他几乎是立刻对司机下令:“改道!去七号码头,最快速度!” 随即,他看向清桅,眼神锐利而复杂,他知道此时带上她必定凶险万分,但若现在丢下她也是必死无疑,只能冒险一把了。
清桅的心猛地揪紧,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砰!砰!”子弹击中车身,车窗玻璃应声碎裂。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清桅被惯性狠狠向前抛去,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他们的车头前方,两辆黑色轿车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的岔路冲出,蛮横地打横,死死拦住了去路!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凶戾地打在他们的车窗上。
几乎在车停住的同一时间,“砰!砰!砰!” 子弹如同冰雹般密集地砸在车身上,车窗玻璃应声碎裂!玻璃碎片像冰晶一样溅射开来,擦过她的脸颊,带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身穿便装、眼神凶狠的日本特务们从拦截的车辆后现身,手中枪口对着他们这边就是一顿扫射。
“趴下!”陆故渊反应极快,猛地将清桅的头按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清桅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下的狭小空间里,浓烈的硝烟味混合着皮革和血腥气钻入鼻腔,让她阵阵作呕。子弹击中车体,“咚咚”闷响,每一声都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她竭力护住肚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配合着车内人的保护。
前排的护卫也已拔枪还击,一时间,狭窄的街道上枪声大作,火花四溅。
然而,袭击者显然低估了陆故渊的准备。就在特务们试图包抄合围之际,街道两侧的暗巷和屋顶上,骤然爆发出更为猛烈的火力!原来陆故渊早已在沿途布下后手,数名精锐枪手此刻同时开火,精准的点射瞬间压制住了特务们的攻势,当场便有两人中弹倒地。
“就是现在!”陆故渊看准对方火力被撕开的瞬间,对司机厉声喝道。
司机毫不犹豫,猛踩油门,黑色汽车发出一声咆哮,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冒出青烟,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从一个意想不到的空隙猛地窜出!车身擦着拦截车辆的边缘,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瞬间冲破了包围圈。
巨大的离心力将清桅狠狠甩在车门上,她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咬着牙,直到将身后的枪声与混乱远远甩开,车辆迅速没入更深沉的夜色之中,她才敢微微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车子在街道上疾驰如一道闪电,猛烈的寒风从破洞的车窗灌进来,让人胸腔一窒,呼吸瞬间被夺走。清桅从没有坐过那么快的车,两旁的街景飞速后退,剧烈的颠簸几乎让五脏六腑错了位,一阵一阵的甜腥气涌上来,她很想跟陆故渊喊停下,但全身的神经和注意力都分不出丝毫来开口,她只能死命的抓着扶手,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