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锦觅今日会带着云儿偷溜进宫，我知道她们会误闯凤族行宫，我也知道您一定会来找我。”上官透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甚至知道，您会劝我不要娶凤族公主。”
“那你为何还要……”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上官透打断他，“凤族与龙族联姻在即，若我不抢先一步，天界将失去制衡两族的机会。到时六界动荡，受苦的是万千生灵。”
洛霖久久无言。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老天帝将上官透托付给他时的情景。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小声问：“霖叔叔，我会死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不会，霖叔叔会一直护着你。”
可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牢笼。
“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上官透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锦觅还在等您。”
洛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透儿，无论发生什么，洛湘府永远是你的家。”
上官透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走出凌霄殿时，天色已晚。
洛霖回头望去，只见那道身影依然立在窗前，孤独得像是一座雕塑。
回到洛湘府，锦觅果然还乖乖待在结界里，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惊醒，怯生生地唤道：“爹爹……”
洛霖挥手撤去结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去睡吧，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锦觅如蒙大赦，行了礼便匆匆跑回房去了。
洛霖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
他想起上官透小时候最怕黑，每次打雷下雨都要赖在他房里不肯走。
那时他总是无奈地叹气，却还是会点上灯，陪那个胆小的孩子直到天明。
如今，那个孩子已经不再需要他守着了。
三日后，天界张灯结彩，喜庆的乐声传遍六界每一个角落。
洛霖站在观礼的仙官中，看着上官透一身大红喜服，牵着凤族公主的手走上高台。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
上官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止优雅得体，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有洛霖看见，在行礼的间隙，上官透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台下某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典礼结束后，洛霖没有去参加婚宴，而是独自回了洛湘府。他坐在今日上官透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给自己斟了杯茶。
茶已凉透，入口苦涩。
夜深时，他突然感应到结界波动。出门一看，院中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盒。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株已经干枯的桃花枝，旁边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那是上官透五百岁生辰时，他送的礼物。
洛霖拿起那株桃花枝，认出这是洛湘府后院里最早的那株桃树上的。
很多年前，有个孩子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霖叔叔，等我长大了，要在这里种满桃花，这样您就能年年都有桃花酿喝了。”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庭院中。洛霖握着那株枯枝，在石阶上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锦觅怯生生地来到他面前：“爹爹，您一夜未睡？”
洛霖抬眼看了看女儿，忽然问道：“若是有一天，爹爹要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会恨爹爹吗？”
锦觅歪着头想了想：“那要看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天下苍生，女儿愿意。”
洛霖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