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玲收回思绪,露出得体的微笑,“太麻烦你了,顾小姐。这院子……很特别。”
“以前买的老宅子,翻修了一下。”
顾听晚轻描淡写地带过,转向刚从车里搬行李下来的阮知意,“排练从明天开始,国家大剧院那边已经协调好了。今天下午贝茵老师会过来,我们先过一遍整体流程。”
阮知意看起来状态很好,眼睛亮晶晶的,对四合院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听晚,这院子好漂亮!”
“喜欢就好。”顾听晚笑了笑,没有细说。
接下来的几天,节奏紧凑而有序。
每天上午,顾听晚和阮知意去国家大剧院彩排。
这次国际艺术展演规格极高,来自二十多个国家的艺术团体齐聚,排练厅里时常能听到不同语言的交流声,看到各种肤色的艺术家在专注练习。
阮知意第一次在如此国际化的环境中表演,起初有些紧张。
但当她真正站在那个象征国家级艺术殿堂的舞台上,看着穹顶璀璨的灯光,感受着脚下木质地板传递的历史感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和自信油然而生。
她们的节目《破茧》被安排在开幕式后的第三个,承上启下的重要位置。
贝茵对这个节目寄予厚望,几乎每天都会到场指导。这位华国舞泰斗的眼光极其毒辣,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但也从不吝啬赞美。
“知意这个转身时的眼神,有了!”
一次联排后,贝茵难得地露出笑容,“就是要那种挣脱束缚的决绝感。听晚,你水袖的力度再收两分,不是要切断,是要引导。”
顾听晚点头,与阮知意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光。
阮玉玲大多时候在观众席安静观看,手里拿着笔记本,但不再记录技术细节,而是写一些零碎的感想。
“知意今天笑了三次”、“和顾小姐配合那段很流畅”、“休息时主动给舞蹈演员递水”……这些琐碎的观察,让她以一种全新的角度认识女儿。
偶尔,阮玉玲也会帮忙处理一些行政事务。
到底是跨国集团总裁,协调日程、沟通流程、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一流。几天下来,连国家大剧院的工作人员都对她敬佩有加。
抵达京城的第四天下午,排练结束后,顾听晚独自去了西山。
周老先生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下地在庭院里散步了。见到顾听晚,他眼睛一亮,招手让她过去。
“小顾来了!快,尝尝今年新下的明前龙井,专门给你留的。”
庭院海棠树下,石桌上摆着简单的茶具。周老亲自斟茶,动作还有些缓慢,但很稳。
顾听晚接过茶杯,先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又自然地搭了一下他的脉搏。
“脉象平稳有力,比一个月前好多了。”
她微笑,“不过夜间还是不能晚于十点休息,药膳要坚持吃。”
“知道知道,现在全家都听你的。”
周老笑呵呵的,精神矍铄,“听说你这次来京城,是参加国家大剧院的国际展演?还是和那个跳芭蕾的小姑娘一起?”
顾听晚点头,简单说了说节目情况。
周老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好啊,年轻人就该这样,有想法,敢尝试。我们当年……”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悠远,“我们当年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顾听晚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话头,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问:“周老当年参与‘盘古计划’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空气微妙地静了一瞬。
周老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向顾听晚。
那眼神不再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而是恢复了属于战略家的锐利和审视。但很快,那锐利又化开了,变成一种复杂的、带着赞许和无奈的笑意。
“小顾啊小顾,”他摇摇头,慢慢喝了口茶,“我就知道,你今天来,不光是看我这个老头子的。”
“看您是真,问问题也是真。”
顾听晚坦然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您知道的,我对自己的身世、对顾家、对‘盘古计划’,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我的一些信息来源,在这些事情面前都失效了。”
她没有直接提起“系统”,而是用模糊的“信息来源”代替,既传递了信息,又不暴露太多。
周老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海棠树的沙沙声。
“顾家啊……”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回忆的重量,“那是个很特别的家族。不像我们这些在明面上做事的人,他们……更像守护者。守着一些古老的、危险的、但又至关重要的秘密。”
他看向顾听晚,“你父亲顾临渊,是我见过最有魄力也最理智的人。你母亲苏瑾……”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但天才往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顾听晚追问,心跳微微加速。
周老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你知道‘盘古计划’为什么要叫‘盘古’吗?”
顾听晚摇头。
“开天辟地,重塑乾坤。”
周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那不是简单的科研项目。它涉及的是文明最本质的东西——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要到哪里去。”
“而顾家,从很久以前,就与这些‘本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听晚仔细的听着,周老先生给出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散落的拼图,而她手中还缺少最关键的那几块。
她沉思片刻,随即目光清亮地看着周老,“周老,您刚才提到了我父母,说他们都是非凡之人。我查过所有公开资料,关于顾临渊和苏瑾的记录,最早只到他们结婚,再往前几乎是一片空白。这不合常理。”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您说他们是守护者,守护着重要的秘密。那么,在成为‘守护者’之前,他们是谁?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院内安静下来,只有片片海棠花的花瓣被风吹落,缓缓落下的细微声音。
周老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一旁的茶台,慢条斯理地重新烧水、温杯、取茶。这一次,他选的是武夷山母树大红袍,茶香很快在院子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