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蒹霜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祝渊，之前觉得有几分熟悉之人，现下又觉得他陌生了几分。
知晓祝渊是墨香书坊的坊主之时，已经让她倍感意外，特别是那时候初知晓他同为重生之人，所以是提防大于一切，经过之后的种种才卸下了心防。
但刚刚听到他又有了一重身份，并且与姨母有关，那么这一切是刻意还是无意，沈蒹霜突然有了一丝无力感。
她发现自己总是被动的发现不曾得知的真实，实在是前世的自己活得太过蠢笨，这种感觉让她倍受打击。
祝渊当然发现了沈蒹霜此刻面色不佳，看着自己的表情了全是不可置信。
他理解并且更觉抱歉，赶忙开口：“这些事情本想着待你亲眼见到姨母后，才对你坦白，没想到却还是令你难过了......”
沈蒹霜听到祝渊这样话语，心里当然是觉得温暖的，可仍是满腹疑问：“殿下的意思是？”
沈蒹霜听着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先见到姨母？
祝渊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没有见到姨母，复又听到祝渊的真实吐露，会难以接受的样子......
难道姨母前世与今生不同？
思及此处，沈蒹霜更添焦急，赶忙催促：“殿下莫要卖关子了，你也知道，上一世的我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真真是愚笨至极的......”
看着沈蒹霜又着急地蹙起了眉头，祝渊又伸出手指，抚在她的眉间，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宇。
“前世.......江五娘子，你的姨母应该是死于了李氏母女之手，当然，确切来说是因她们缘故，被皇后杀死了......”
祝渊语气也带了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刺激到了沈蒹霜。
沈蒹霜的确是十分痛苦神色，但此刻强忍着心中怒意，坚持听着祝渊的讲述。
祝渊叹了口气，继续道：“当然，有些信息是今世我才知晓，包括箭矢之时，的确也是今世你姨母重返前世故地后调查才知的......”
说到这里，沈蒹霜倒是意外起来：“殿下意思是这一切前世殿下也不知晓？怪不得......”
沈蒹霜突然想起之前在寒岩寺时，祝渊与自己一同目睹了李嘉芝密会太子，当时他也是有着意外神色的。
祝渊点点头，开口道：“是啊，我也是没料到皇后的棋竟下的这般早，或许在你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摆好了棋局，就等着你我被当作棋子，走入死局。”
他的语气虽带着无奈，但更多的是冰冷。
沈蒹霜这才再次感受到了皇后的手段高明，那样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再加之心思深沉至极，又具有谋略，难怪前世的自己与江府竟真的被覆灭。
“我其实比你早重生两年，或许是因着死于你之前，总之我比你早一些归来，所以就早早开始了部署......”
祝渊又一次说出了令沈蒹霜震惊的话语，她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原来祝渊不是与自己一同重生，反倒是早于了自己。
虽震撼，但沈蒹霜没有再开口，就这样认真看着祝渊。
“当然，前世也没有旗格坊这个组织，是我重生归来后，利用书坊力量组建，为了就是解开前世诸多谜团，列如沈葭曦何时与太子结识的，又或者掌握太子的诸多助力......”
祝渊缓慢着说着，仿佛也在回忆自己这两年多的经历，时间短暂，但他要做的太多太多，知晓沈蒹霜同为重生之人前，他几乎是孤军奋战，既要不为人知，又要迅速，压力非同一般。
“我隐约感知太子对付江府一事诡异，虽不知他背后目的，但想着能阻止他便是正解，所以我主动接触了你的姨母，将其收入旗格坊，引导她再次发现前世她发现过的真相......”
沈蒹霜听到祝渊的诉说，脑中飞速转动，开口道：“殿下意思是姨母前世自己摸索到了今日告知我的种种，而且是没有借助任何的外力。”
祝渊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语气：“接下来的话，你要心平气和地听完，定不要心情起伏太大，伤害身体......牢记，今世一切都还有机会的。”
沈蒹霜知道祝渊这是有让自己难以接受的真相告诉自己，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
祝渊这才继续开口，可眼里仍满是担忧：“上一世，一日沈葭曦哭着来寻我，说是自己遇到了难事......”
“那时恰逢四国游学竞技前夕，我......自是对其有求必应，却听她言说自己母亲故乡来了不速之客，想要在当地造谣其母事情，然后借此诋毁她的名声......”
沈蒹霜听着祝渊的话语，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看向祝渊的眼里渐生冷意。
祝渊自是感知到了，继续开口说道：“她求我去摆平此事，不然她无法安心参与竞技。于是我立刻亲自动身前往，毕竟我当时对她虽是相信，可总隐隐觉得有几分蹊跷在其中。”
随后，他对着沈蒹霜冰冷地眼神，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我到了沈葭曦告知的位置，却发现整座镇子早已破败不堪，哪里有沈葭曦所说的陷害她之人......”
“调查后才知晓这整座镇子之人都已经逃散，似是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然后我手下的一名探子准确的告知了我之前镇民逃亡的位置，我不疑有他立刻驱马前去......”
“结果，那夜我刚到了镇子，却恰巧遇到了几十名高手带着弓箭手屠杀镇子，事后想来，他们应是早就守在那里，就等着我的到来......”
祝渊脸上也闪过怒意，沈蒹霜却听的双拳握紧，整个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刚才她猜疑是祝渊替沈蒹霜杀了调查她们母女二人的姨母，现下听来却也不是。
心中反而放心了不少，但听着那夜的凶险，的确揪心不已。
“那夜大雨磅礴，视线受阻，无数的弓箭刺破茅草屋，令人避无可避，重山为了助我逃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祝渊声音里带着几分惆怅，听上去让人觉得心疼，特别是此刻的重山与诗环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常拌嘴的声音传进来，更添几分不真实感觉。
“然而，那时我在村子里遇到了你的姑母，她知晓我身份后，着急地倾诉着李嘉芝与南宫梵若之事，然后把对李嘉芝的调查匆匆讲与我听，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箭雨射杀了......”
沈蒹霜虽不是亲身经历，但听到祝渊的话后，眼前似是浮现出姨母当时惨烈的死状，两股热泪不自觉地涌出。
姨母前世今生都在为这母亲之事奔走，她的人生都已放弃，只为了母亲而活，远远胜过了自己这个无用的女儿......
“在那趟替沈葭曦办事回来后，我原本就差的身子更加败落了，同时对沈葭曦产生了怀疑，但奈何她夺了四国游学的名额，还替我寻来了治疗之药，表面上缓解了我的病情，但其实是更快的缩短我之命数......”
祝渊回忆着前世之事，也在感叹他上一世愧是自诩足智多谋，但输在了急功近利，总以为胜利就在眼前。
却错信他人，被敌人故意营造的胜利果实迷惑，一步步落入了陷阱。
“所以殿下您这次才事先告知姨母真相，让她顺利了解一切，然后早做提防。”
沈蒹霜明白了一切，看向祝渊的眼神里没了冰冷，反而是感激万分。
如果没有祝渊的安排，怕姨母不会走出阴霾，同样，若不是姨母了解了真相，江府此刻也不会有着提前的部署，最起码不会被动的再被设计。
祝渊知道沈蒹霜消了误会，再次温柔一笑：“我不过是将江五娘子告知我的事情再次告诉了她，你的姨母韧性极强，反而给了我许多有用的消息，我这旗格坊有了她，真是裨益良多。”
“只不过那南宫梵若的踪迹却的确难寻......辰国我虽仍在派人探察，但几乎是可以确定他不在辰国，昭国李玄睿这次带来的消息也是没有寻到他......”
祝渊说起南宫梵若也是一阵头痛，这个人狡猾万分，十分精通易容之术，并且手段非常，在一处生活却总隐入人群中，实在是寻找极难。
“那他应该也是商国人，或许已经逃回了商国......”
沈蒹霜推测到，听完祝渊的探查内容，也只能得出这个结果。
祝渊同意点头，认同地道：“此人不仅是李嘉芝的情人，或许身份上还有着不可告人之处，所以抓到他格外关键！”
沈蒹霜思索着南宫梵若身份，似呢喃似诉说道：“他若为商国人，之前一直潜伏在燕国上京，结识李嘉芝，随后李嘉芝便入了我沈府，之后种种事情便展开了......”
“那，他才是一切的起源，而他与皇后之间定有关联！”
沈蒹霜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南宫梵若的确重要万分，若是能寻到他，或许他与皇后的关系，以及两人的密谋就更加清晰了。
祝渊赞同的看向沈蒹霜：“是啊，皇后乃商国长公主，彼时商国为了助父王登基，将其国尊贵长公主嫁与父王.....”
“但父王登基初期，商国竟企图吞并还未稳定的燕国王权，幸好当时的皇后通风报信，才免了整个燕国沦为商国附属之事......”
“可......据目前调查，皇后怕不是那么简单，她的目的我仍无法参透，若是为了让太子登基，借你来灭了江家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沈蒹霜同样赞同，可是一时间她也没了思绪，两人谈了良久，顿时觉得头昏脑胀，打开车窗，夏夜凉风吹进车厢内，这才觉得舒爽一些。
祝渊看她这副模样，知晓今日知晓的事情太多，她或许需要消化的时间。
“霜儿，你放心，我已不是前世的我，你亦不是前世的你，只要齐心协力，定能勘破那些人的诡计......”
祝渊是在给沈蒹霜打气，也同样是给自己打气。
沈蒹霜回头，报以一个相信的眼神：“殿下，无论皇后的目的为何，我们总是知道她的手段的，那么不让她得逞，就能逼得她露出尾巴。”
“毕竟，现在是她在明，我们在暗了，不是吗？”
沈蒹霜俏皮一笑，车内昏黄的烛火照亮她的笑颜，身后窗外漆黑的夜路上，她似是最闪亮的存在，照亮了祝渊迷雾般的内心。
“霜儿，感谢你同样归来......”
祝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说的沈蒹霜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心止不住的跳动，手足无措地喝了口茶水。
祝渊也没有继续说话，默默替她斟茶，可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意。
马车缓缓往镇国将军府驶去，两人的车上透出明亮的光，将前路照的一片光明......
而此刻，燕国使馆内，李玄睿与司羽的屋舍内均没有光亮，然而屋内却都是有着人在忙碌着。
李玄睿在黑暗中揉捏着一颗药丸，有些百无聊赖：“那祝渊真是太过小心，说什么不让我随意出去，怕打草惊蛇......”
他有些不忿的声音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跟随从抱怨着：“这么有趣的事情却也不让我参与，那刘政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随从脸上有些许恭维，小心地哄着自家主子：“世子殿下，您做的很好了，你要不然再尝尝李小姐送来的点心？”
李玄睿听到他提起李思缈，这才心情好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那是李小姐亲手做的，可不能全吃完了......就拿一块儿解解馋吧！”
随从无奈摇头，然后赶忙去取。
司羽处同样漆黑一片，可漆黑的房屋中总是时不时传出或男人、或女人抽搐呻吟的声音，随后又会听到司羽癫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