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倒计时的钟摆.午后的书房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蒋成汇报完后，就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该他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他只是在等待老板的下一步安排.
“安排下去”
顾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把她每天的行踪摸透，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要搞清楚”
顾阳在”每天“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记住，必须找从未用过生面孔”
顾阳又加了一句，但他知道，以蒋成的经验，必然会安排妥当
蒋成深深点头，不管阳少安排了什么，他无需考虑只管做好就是，他就是阳少手下的兵，只需指哪的哪.
顾大是他们所有人的恩人，把他们这些退出军营却没有一技之长，都快要吃不上饭、养不活家的人从老家带出来，又把他们安排给了自己的弟弟，给了他们所有人一条活路，也是对他们这些曾经的老兄弟的信任.
阳少和顾大一样仗义，给他们的薪水都丰厚的很，他们都是粗人，没有别的可回报，除了他们这条命.从他们到顾阳手下的那天起，就发过誓要对阳少忠诚以对.
顾阳没有立刻说话，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刘秀秀……”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像是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着什么，“我本人对她，没什么具体印象.”
顾阳对刘秀秀确实没什么印象.在他这个层面，顾家的家世摆在那里，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哪怕是刘秀秀这样的高干子女，骄纵也好，偏执也罢，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若非刘秀秀不知死活的想要针对汪沅，她根本不会进入他的视野.
“但是，”顾阳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她的父亲，京区刘参谋长……我倒是有点印象.”
蒋成精神一振，知道这才是关键.
顾阳的指尖停在桌面上：“去年年底，在京城的那场内部高端论坛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很谨慎，也很懂得经营的人.手伸得够长，人脉盘根错节.印象最深的是，他当时极力想促成一项与南部边境相关的基建合作，胃口不小.”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了然.
“现在联系起来看，他那么积极地向南部伸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政绩，或许更是为了方便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私货’流通吧.”
这样一来，刘振国的画像在顾阳心中便清晰了——一个手握实权、胆大包天，且试图利用职权为自己黑暗生意铺路的危险人物.
“所以，”顾阳重新看向蒋成，之前的绝对杀意稍微收敛，但目光却更加深沉难测，“我们现在想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脑子有病的疯女人，更可能还有她背后那个可能狗急跳墙的父亲.”
顾阳没想把自己私下做的这些事情告诉汪沅，这不是他有什么大男子情结，仅仅只是出于他对汪沅的满腔爱慕和无限钦佩，他想为汪沅做点事情而已.他让蒋成对调查汪沅，事无巨细，也是他的私心，他想更多的了解汪沅，想靠汪沅更近些
不需要她知道.
顾阳脑子忽的就浮现出汪沅的脸庞来.
想起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想起她专注工作时，不自觉咬住笔头的可爱模样；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不设防的温柔.
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心底那片为她柔软的角落，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随之泛起一阵清晰的酸楚.
从见到汪沅的第一面起，顾阳就知道，这个女孩不同于别的女孩.别的女孩包里装着口红和香水，她却能一拳打破沉重无比的沙袋；别人在讨论明星、电影和时装，她却在计算如何从黑道大佬手里抢人回来.
她的世界仿似被剥夺了所有明亮的色彩，只剩下枪膛的金属冷光，瞄准镜里目标放大的灰暗，以及……任务完成后，那片总是萦绕不散、触目惊心的暗红.
顾阳见过汪沅独自一人时，望着窗外麻雀那瞬间放空的眼神，那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属于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东西，但很快，就被更深的疲惫和警惕覆盖.那一刻，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
是心疼.
心疼她被迫早早告别天真，心疼她必须用纤细的肩膀扛起如此沉重的命运，心疼她在每一个本该安眠的深夜，独自醒在危险的边缘.
但这心疼，迅速而猛烈地，燃烧成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
保护她！
顾阳想保护汪沅.
这个念头如此蛮横，几乎是很快就占据了顾阳的思维.
不是因为她弱小.不，正相反，她强大得令人惊叹.顾阳想保护，并非要将她圈禁在温室里，那是对她的侮辱.他只是想……成为她的一道屏障.
在她冲锋时，为她守住后背；在她精疲力尽时，提供一个可以短暂依靠的支点；在她被那片血腥与杀戮的梦魇追逐时，能有一个地方，容她放下所有戒备，喘一口气.
顾阳想亲手，为她那片黑白默片般的世界，涂抹上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属于我的、笨拙而温暖的颜色.
顾阳知道这很难，她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心意.但正是如此，顾阳才更要站在那里.
他喜欢她，这份感情沉淀在他心底最深处，以至于他只想小心翼翼地珍藏，不愿让它沾染半分阴影.
顾阳知道以汪沅的能耐想要处理刘秀秀是轻而易举的，但他不想让刘秀秀的龌龊、她父亲背后的罪恶，以及自己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手段，玷污了她的世界.
他甚至不敢奢求她的回应.
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够了.
为她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挡去风雨，哪怕只是让她因为少了一些烦扰而能多展露一次笑颜，对顾阳而言，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他愿意做她世界外的守望者，站在阴影里，确保她永远活在光明中.
这种守护，是他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也是他身处黑暗之中，所能触摸到的、最珍贵的一点暖色.
顾阳缓缓呼出一口气，
或许，你的世界我或许无法完全理解，但我绝不会转身离开.
刘秀秀和她父亲的麻烦，他会处理干净.所有可能威胁到汪沅的潜在危险，他都会一一掐灭.
而汪沅，只需要永远像现在这样，带着她那不自知的明亮，继续走她的路就好....让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办公桌，脸上的柔和渐渐褪去，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深沉.黑夜还很长，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的心中有了一个明确而温暖的目标——
只是没想到，蒋成竟查到刘秀秀这么有意思的情况
一瞬间，顾阳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几种处理方案....
直接让刘秀秀“意外”消失，固然能最快消除她对汪沅的威胁，但势必会彻底激怒刘振国.一个失去了女儿、自身又可能涉黑的实权人物，其报复会是疯狂且不可预测的，风险太高.避免和刘振国发生正面冲突是最好
刘秀秀安排孔文这件事，虽然触碰了他的逆鳞，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暴露了她的手段和意图，让他们有了防备，并且给了他们一个反击的切入点.
“计划调整.”顾阳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而充满掌控力，“刘秀秀的命，先给她留着.但她必须为她伸向汪小姐的爪子，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一，孔文那边，按原计划，安排人把他‘请’过来，让他‘消失’.但要做得像是黑吃黑，或者他卷款跑路了，让刘秀秀暂时怀疑不到我们头上，让她先乱一阵.”
“第二，对刘秀秀本人送点“礼”.找机会让她名下最在意的产业出点‘意外’，就从她那家娱乐公司下手，找人爆批黑幕出来，再就是她的科技公司，叫快手进她网络，放点核心数据出去.我要让她肉疼，让她焦头烂额，但暂时不直接动她本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顾阳眼中精光一闪，“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刘秀秀贸易公司做些那些生意的‘线索’，匿名、分批、巧妙地递送给不同的关键人物——比如刘振国参谋长的政治对手、纪委的相关渠道、甚至是刘秀秀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我们要做的，是给她制造足够多的麻烦，让她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再去给汪小姐找麻烦.”
他要的，是隔山打牛.通过打击刘秀秀的产业、人脉，来打击刘振国，从而削弱他们的力量，让他们陷入内忧外患.当刘振国自身难保时，刘秀秀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也不过是只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是圆是扁，就任由他顾阳拿捏了.
“明白了，阳少！这样更稳妥，效果也可能更好.”阿成由衷佩服顾阳的迅速权衡和老谋深算.
顾阳微微颔首.
他对刘秀秀本人依旧没什么印象，但他压根不在乎.但她父亲刘振国的存在，使得处理这件事必须像下一盘精心计算的棋，既要达到目的，又要避免引火烧身.
而现在，棋局已经布好.他要让刘秀秀在无知无觉中，一步步走向他为她和她家族设定的绝路.动汪沅，就必须要有承受他顾阳雷霆之怒的觉悟，无论她是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