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维安刚推门进来就看见江祈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好像他的世界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痛苦和绝望的阴影。
黎维安刚刚给他插上鼻氧，脸上电极片，他伸手便将这些碍事的东西扯了下来。
“咳咳咳。”
剧烈的动作惹得他又是一阵咳嗽，喘息声也加重了些许。
“二哥，你干什么？”
黎维安眉头紧皱，这样的男人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这条命你不要了？”
“嗯，不要了。”
江祈年回答得很快，声音很轻，就像落叶漂落在地面，悄无声息。
黎维安是真的气火攻心，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厉声道：
“江祈年！你知道我的医院里有多少病重的病人吗？”
“他们每天接受着痛苦的治疗，只为拼命地活下去。”
“他们甚至寄希望于神佛，祈求上苍，能让他们多活下去一天。”
“可是现在你，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不要了三个字！”
作为一名医生，黎维安不能容忍有人这么不尊重自己的生命，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过命的兄弟。
他的眼眶都红了，“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生命，你让我，让傅哥怎么接受！”
“好，就算我们这些人你都不在意。”
“那二嫂呢？你也不要了吗？”
许久江祈年都没有出声，房间里透着一股死寂，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久到黎维安以为男人不会再回复他了，他叹了一口气，将男人拔下来的东西重新插到他的鼻下。
“可是，维安，我真的好累。”
这次男人没有再躲。
尽管戴上了鼻氧，可是他言语之间，呼吸仍旧短而急促，每次开口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气力。
“至于..颜颜..她有更好的人选，我不应该成为她的拖累。”
“我知道Yalens，年轻有为，为人也幽默风趣，和他在一起，总比我这无趣的人好。”
江祈年的语调中，有着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拜托，二哥，大清已经亡了！”
黎维安满头黑线，怎么这人净往牛角尖里钻呢。
“礼貌性地抱一下，你就给人家俩私定终身了？”
“但他至少能让颜颜快乐，”江祈年喘了口气，“颜颜也不排斥他。”
“你说这么多，就是在掩藏你胆小鬼的本性。”黎维安毫不留情地拆穿男人，
“说白了，你不就是从心底里觉得二嫂不会坚定地选你。”
“你让我怎么坚定？”
“咳咳咳。”伴随着男人的咳嗽声，检测仪器的警报声随即响起，“是靠我这破败的身体。”
“还是靠我们之间隔着的一条人命？”
“嗯？黎维安，你告诉我？”
男人一口气将话说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滴滴的报警声显示出他不平静的情绪。
“好了好了，别说话，二哥，好好休息。”
黎维安不敢再和他争执下去，给他扎了一瓶安定的液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到大门口，他突然顿住脚步，“你从未问过二嫂有没有把你当累赘。”
“你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还觉得不够惨吗？”
……
颜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她不知道她该去往何方。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爱江祈年了，可是他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上一世无论她怎么伤害他，他都从没有推开过她。
为什么这一世她不顾一切地来爱他，反而却害得他一次次发病呢？
是不是一开始自己就选错了，她应该这一辈子离他远远的，让更好的女孩儿来爱他。
“太太！”
颜歆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身体就被一双手拽了个踉跄。
“画画？”随即她惊讶地看向四周。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
旁边传来司机的咒骂声：
“操，你会不会看路！”
“眼睛瞎吗？”
“这是机动车道，想死别拉垫背的。”
这一刻，颜歆如梦初醒，她连连对司机道歉后，拉着顾画快速穿过车辆，走到人行道上。
“太太，你刚才快吓坏我们了。”
“幸好画画反应快，将你拉住了。”
“不然我们怎么和爷交代。”
顾南坐在前面的驾驶座心有余悸地说道。
毫不夸张地说他刚才看到颜歆站在路中间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
连自己埋在哪儿都想好了。
幸好顾画反应迅速，打开车门立即跳车，顾南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庆幸。
“交代？他都不要我了，交代什么？”
颜歆这会儿心中又难过又生气，免不了把气撒在江祈年最‘亲近’的人身上。
“怎么会呢，太太。”
顾南陪着笑脸，又从后视镜里向顾画使了个眼色。
“我出门就是爷交代的。”
“他说了，让我务必保护您的安全。”
顾画也在旁边附和，“真的真的。”
颜歆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才不信是将江祈年派他们来的，肯定是他们自作主张。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顾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太，我们是回昭园？”
“我不想回昭园”颜歆思索了一会儿，“去君山浅月吧。”
“呵~”她自嘲一笑，“算了，我忘了，颜家的别墅早已被转卖了。”
顾南没有再说话，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没有几分钟就到了君山浅月。
这里是梅安市有名的别墅区，也是颜歆曾经的家，在她出国两年后。
母亲病情急剧恶化，她没有办法，只能托师父将别墅卖掉，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太太，到了。”顾南下车为颜歆和顾画打开车门，并说道，“爷前两年将这里买下。”
“总是过一段时间就来这里坐坐。”
“爷从来不让别的人踏入，就连卫生都是自己打扫的。”
一进门，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香气，屋子里面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打扫的人很用心。
女孩漫步在空旷的客厅，目光落在了沙发上。
她想念那个坐在她旁边的人，那个总是忙着工作，但总会在百忙之中陪她玩耍的父亲。
她也想起了那个总是不停地在厨房里忙碌，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母亲。
这里也有着和江祈年的回忆。
他们一起在花园里种花，一起在客厅里看电影，一起在晚上看星星。
那些记忆，如同照片一般清晰，女孩的脑海中一幕幕的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