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坐在九十度转角沙发的一头，看着另一边的多萝西将茶杯端至鼻前闻了下，随即又搁回了台面，手势优雅又得体。
至少还做做样子。
他拍拍身旁的赵诗琪，用眼神告诉女主人这些虚礼下回大可不必。
“到年底白房子都放假了吗？主任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多萝西侧过身，两只精心修剪过的小爪子交叠放上并拢的膝盖：“秦康先生，我就不兜圈子了。请您在这两天内面向全国民众发布声明，宣布退出总统竞选。”
秦康眼睛不眨看着她，却没有接这话茬：“拜森总统让你这么说的吗？”
多萝西淡淡一笑，学着样答非所问：“秦先生，首场辩论后的民调数字你应该也看过了吧？平心而论，你是赢不了的，现在退选比起折腾大半年才铩羽而归，至少能保全些颜面。”
“哈！白房子啥时候还关心起我的面子，真是意外呢！”秦康端起茶杯抿过一口，眼望着窗外的墨黑，“如果我输定了，你急什么？”
多萝西的爪子像被针扎了似的一下收紧。
“秦先生，”她翻起腕子，查看伤口般瞄了眼系在上头的凡克雅宝，“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让我以一位朋友的身份……”
“我们是朋友吗？”
“那好吧……就让我们暂时抛开彼此的身份与立场，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竞选总统的真正目的？”
“我早就说过了呀，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多萝西的上下门牙轻轻打着颤，就算往那里塞一根拖把杆也能咔嚓咬断。
“这个世界很大，足够持不同政见的人们共存。我们明明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彼此间不打扰。”
“可是你们已经打扰到了。”
“如果你指的是那次特别军事行动，大可放心，当前形势下花旗不可能再踏足同一条河流。”
“我相信你这句是实话，毕竟打仗很费钱。远比活体实验还要费钱得多！”
“芝家哥计划……就是你口中的实验室，已经随着前任中情局局长被解职那刻同时废止了。我本来就反对这么干，并且你也看到实验结果了，根本派不上用场。”
“继续！还有什么筹码一块扔出来！”
多萝西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也挺直了腰杆：“只要秦先生答应退出竞选，总统会以国家面临紧急状态为由，绕过国会从军费里拨出一个可观数字，作为你们全家旅途劳顿的补偿。”
赵诗琪从旁悄悄拉了把秦康的袖子。
明白她的意思，秦康微笑间按上赵诗琪手背，又看向多萝西。
“条件听上去很不错。”
“当然！这里头代表了我们十二分的诚意。”
“主任，问个题外话，你上过学吗？”
多萝西眯缝的眼睛里流露出迷惑：“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不用，需要什么数据直接导入就行。”
“那么关于历史呢，除了花旗这两百多年，你有导过别的吗？”
多萝西摇了摇头。
“我上学那会儿，历史成绩还是不错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康朝天竖起一指：“互不侵犯条约就是拿来撕毁的，指天发誓的人背信弃义也不会遭雷劈，总有些家伙从史书上学不到任何教训！”
迎着秦康视线，多萝西屁股贴着沙发向前挪了一寸。
“秦先生，可是你已经毕业了！意气用事或许真的很爽，但并不明智。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了！”
“你是指从军费里抠出来的物资吗？”秦康从内心发出声嗤笑，“等我当了总统，这些都是我的。你在拿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和我谈条件，不觉得很可笑吗？”
多萝西眼里露出惋惜神情，同时已从沙发上站起。
“秦先生，最后送您一句忠告，太贪心的人终将一无所获！”
秦康端起茶杯，眼皮也未抬一下：“不送！”
出了公寓，南下开过四公里的车程回到白房子。和平日里一样，多萝西迈开风风火火的步伐，径直来到椭圆形办公室门前，抬手敲过两下。
“进来！”
屋里除了拜森总统没别人。
多萝西还一句话没说，看过她脸上表情，拜森就已经知晓了此行的结果。
“就是说，秦康是铁了心要和我干到底了对吗？”
“总统先生，依我看这也有可能是一种策略。我们抛出的橄榄枝被秦康认为是软弱的表现，他是在借此表明态度，谋求更优厚的条件！”
“我还能开出什么条件？支持他当加州州长吗？还是让他裂土封王，把洛基山脉以西都划给他？真到了这步，我这个总统离开吊死在树上也不远了！”
“总统先生，事态远没有这么悲观。至少……至少在民意调查的账面数字上，我们还遥遥领先！”
拜森一蹄扶额，另一蹄前摆：“多萝西，这里没别人！民调就是数字游戏，你我都清楚这里面水分有多大！”
作为当年的竞选经理，帮助拜森入主白房子的推手，多萝西当然深谙此道。
网络民调虽然显示超过八成民众选择了拜森，可不管是电脑端还是移动端都需要支付资费，根据运营商提供数据，在日益困窘的经济环境下，欠费停机用户也超过了八成。
这些沉默的大多数连饭也吃不饱，对于本界政府的不满可想而知。他们或许连秦康是谁都搞不明白，但只要不让拜森连任，选谁都无所谓。
至于专业机构的深度民调就更扯淡了，那是通过固定电话抽样，密集呼叫高端社区，尤其是进化动物占比例多数的社区。
甚至在问卷上也玩了一手花活，用「可能考虑支持」替代了「确定支持」，把犹豫中的选民都划进了拜森总统阵营；反观秦康这边，只有明确表达支持才纳入统计，无法决定的都算作「两个都不选」。
拜森总统的赢面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大。
而这仅仅是第一轮电视辩论。
“多萝西！”拜森总统从硬橡木制成的坚毅桌后仰起头，“新年电视讲话的稿子准备好了吗？”
“早上就放在文件架里了。”
拜森从椅子上艰难地弓腰，抽出了一沓纸，点钞似的翻了翻：“我晚上好好看看……没准这是最后一次讲话了！”
“总统先生！”
拜森低着头抬升起一只牛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援助到位了吗？”
“已经分发下去，82空降师和101空降师整装待发，誓死追随总统，坚决扞卫首都与白房子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