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带着三名暗卫疾驰至雾隐谷庄园外时,已是酉时,暮色彻底吞没了天光,只有庄园里零星的灯笼透出微弱的光,风雪虽小了些,却依旧刮得人脸颊生疼。
孟七翻身下马,落地时不慎牵动后背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他连忙捂住嘴,示意暗卫们噤声。
四人猫着腰,借着庄园外的枯树与矮墙掩护,缓缓朝着外围靠近。
每走一步,孟七都格外谨慎 —— 他太清楚赵承业的性子,此人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缜密,庄园周围定然布了不少暗哨。
他抬手示意暗卫们停在原地,自己则悄悄爬上一处较高的土坡,眯眼往庄园里望去。
借着亭子里的灯笼光,孟七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吴天翊正坐在石桌旁,姿态闲适地端着茶盏,面前的炭炉上还温着一壶茶,旁边站着的淮南王府侍卫正低头为他续水,看那样子,竟像是在享受招待,全然没有阶下囚的窘迫。
而赵承业则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右手攥着刀柄,指节泛白,时不时瞪向吴天翊,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烦躁,显然是被吴天翊磨得没了耐心。
孟七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 —— 至少眼下,小王爷是安全的!
可他不敢放松警惕,赵承业越是焦躁,越可能对小王爷动粗。
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枚短哨,捏在手中,转头对身后的暗卫比了个 “潜伏待命” 的手势,自己则继续盯着亭子里的动静,等待合适的营救时机。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夜色更浓,孟七估摸着李武护送周正一家已走出很远,便缓缓转头,对着不远处矮墙后埋伏的陈六比了个 “传信” 的手势。
陈六立刻会意,猫着腰,脚尖轻点雪地,像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往后退,每一步都避开积雪较厚的地方,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待退到拴马的树林,他翻身跃上一匹快马,双腿一夹马腹,朝着不远处的高地疾驰而去。
抵达高地后,陈六迅速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吴天翊事先给的信号弹,用火折子点燃引信。
“咻 ——” 一声锐响划破夜空,三颗红色信号弹接连升空,在墨色的夜幕中炸开,像三团燃烧的火焰,将周围的雪地都映得泛红。
几乎同时,刺耳的哨声与信号弹的光亮交织在一起,瞬间惊动了庄园里的人。
亭外巡逻的侍卫们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抽刀出鞘,朝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张望,嘴里还喊着 :
“有敌袭!”
“戒备!”
亭内的侍卫也立刻围到吴天翊身边,将他牢牢护在中间,警惕地盯着庄园入口。
赵承业先是一惊,猛地拔出腰间长刀,脸色铁青地喝道:“都给我‘护好’世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以为是吴天翊暗中安排的援兵杀到,眼神狠厉地瞪向吴天翊,咬牙道:“好你个小狐狸!竟还藏了后手!”
可吴天翊看到那三颗红色信号弹时,嘴角却微微一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 他知道,孟七他们成功了,周正一家此刻定然已经远离石和县,脱离了险境。
他抬眼看向慌乱的赵承业,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赵指挥使,赵大人慌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动静罢了,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赵承业这才察觉不对 —— 若真是援兵,怎会只放信号弹不进攻?
他皱着眉,刚要派人去探查,就见庄园外传来几声零星的马蹄声,像是有人在故意吸引注意力,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进攻,这才隐约明白,对方根本不是来劫人,而是为了传递信号!
此时就见吴天翊缓缓起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他对着赵承业勾了勾唇角,笑道:“赵大人,接本王的人既已到了,你要的锦盒,这会儿本王可以给你了。不过……” 他故意拖长语调,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赵承业脸色本就阴沉得能滴出水,闻言更是攥紧了刀柄,强压着怒火问道:“吴世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呵呵,吩咐谈不上。” 吴天翊抬手揉了揉肚子,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就是得跟你那厨子说一声,你们淮南王府的吃食,实在是有些欠缺火候!”
“要不是本王饿极了,还真难以下咽 —— 方才那碗炖肉,柴得像嚼棉絮,茶也煮得寡淡无味!” 他咂咂嘴,像是在回味那糟糕的味道,“下次赵大人若到丹阳郡,本王一定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珍馐美食,也让你知道,什么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话一出,赵承业的脸瞬间黑得如同墨染,几乎要滴下墨汁来 —— 他们一群人忙着布防、监视,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唯独这小狐狸吃饱喝足,刚才看他捧着茶盏、夹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半句抱怨都没有,如今吃饱了倒挑剔起来,这明摆着是故意气他!
可眼下锦盒才是重中之重,他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些。
赵承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火气,声音沙哑得像是磨了砂:“世子有话不妨直说,锦盒究竟藏在何处?只要你交出锦盒,赵某保证放你安全离开!”
吴天翊见他急得额头都冒了汗,眼底的笑意更甚,却故意慢条斯理地走到亭边,指尖轻点着亭柱上的积雪,淡淡一笑道:“赵大人是不是有点急呀!莫急,莫急,你好歹都等了几个时辰,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吧!”
吴天翊见他急得额头都冒了汗,眼底的笑意更甚,却故意慢条斯理地走到亭边,指尖轻点着亭柱上的积雪,淡淡一笑道:“赵大人是不是有点急呀!莫急,莫急,你好歹都等了几个时辰,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吧!”
吴天翊话音刚落,就对上赵承业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 那眼神里满是隐忍的暴戾,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火是撩得够旺了,再逗下去怕是真要收不住场,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装出一副 “服软” 的样子,语气也放软了些:“大人,不…… 不是本王不信你,主要是……”
吴天翊话还没说完,赵承业就已忍无可忍,他猛地将腰间长刀抽出一半,刀鞘摩擦声刺耳,大喝一声:“燕藩小儿!你也欺人太甚了!真当赵某不敢动你?这锦盒本官不要也罢,今日便让你知道挑衅淮南王府的下场!”
吴天翊一看这阵仗,赶忙装出被惊吓到的样子,连连后退,脚下 “不慎” 一滑,重重摔倒在雪地里,两只手慌乱地摆着:“别,别呀!我这就马上给你说!锦盒没藏远,就在庄园正厅的房梁暗格里!你让人搬梯子去拿,一找一个准!”
赵承业见他吓得瘫坐在雪地里,那 “怂样” 不似作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眼底的戾气也淡了几分 —— 他终究还是忌惮燕藩的势力,能拿到锦盒自然最好,没必要真的杀了吴天翊,虽然他真的被这家伙气得快背过气!
于是他冷哼一声,收回长刀,转身对着一旁的侍卫厉声喊道:“去!带两个人搬梯子到正厅,看看锦盒是否如吴世子所说,在房梁暗格里!若是找不到,看本官怎么收拾他!”
两名侍卫立刻领命,快步朝着庄园正厅跑去,脚步声在雪地里踩出杂乱的声响。
吴天翊坐在雪地里,悄悄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笑意 —— 房梁暗格里确实有个盒子,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证据,而是端木老头准备好的与燕藩的一些交易账本,赵承业想拿证据?做梦!
此时就听正厅方向传来侍卫的大喊:“指挥使!房梁暗格里的确有个锦盒!”
赵承业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转头看向吴天翊,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在说 “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随即对着那侍卫高声应道:“好!赶紧拿下来给本官看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厅方向吸引,侍卫们要么盯着梯子上的动静,要么警惕地守着周围,竟没一人注意到雪地里的吴天翊已经悄悄爬起来,踮着脚尖,像猫一样朝着院门口蹑手蹑脚地移动。
他脚步极轻,雪粒落在靴底几乎没发出声响,很快便摸到了院门口的立柱后。
趁着众人不注意,吴天翊猛地直起身子,大咧咧地走到牵着自己战马的淮南府侍卫面前,脸上堆着笑:“有劳小哥帮本王看了这么久的马,辛苦辛苦!” 话音未落,他抬手扔出一锭银子。
那侍卫见状先是一愣,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就在他双手接住银子的瞬间,吴天翊猛地一步窜上前,抬起右脚重重踹在他小腹上!
“唔!” 侍卫闷哼一声倒在雪地里,吴天翊趁机抓住缰绳,脚尖一蹬马镫,飞身上了马背。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调转方向就朝着庄园外冲去。
守门的侍卫见状大惊,连忙抽刀想要阻拦,却被吴天翊俯身一鞭抽在手腕上,刀具 “当啷” 落地。
吴天翊坐稳马背,反手从腰间摸出两颗圆球状的 “轰天雷”,随手往后一扔。
那 “轰天雷” 落在雪地里滚了两圈,随即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炸开,雪沫与碎石飞溅,火光瞬间照亮了半边夜空。
身后追来的侍卫们猝不及防,被气浪掀得人仰马翻,有的直接摔在雪地里哼哼唧唧,有的被飞溅的碎石砸中额头,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原本整齐的追兵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再也没人敢贸然上前。
与此同时,亭子里的赵承业正抓着刚拿到的锦盒,迫不及待地打开 —— 里面哪里是什么制衡淮南王的证据,只有一叠泛黄的交易账本,上面记着的全是端木府与燕藩的寻常往来!
他盯着账本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吴天翊耍得团团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锦盒重重摔在地上,锦盒 “啪” 地裂开,账本散落一地。
“好你个燕藩世子吴天翊!竟敢骗本官!” 赵承业咬牙切齿,正要派人去抓那个 “无赖”,庄园外突然传来两声巨响,震得亭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他先是一惊,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 那是吴天翊的脱身之计!
“不好!被骗了!快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赵承业怒吼着拔出长刀,快步冲出亭子,可此时庄园外早已没了吴天翊的身影,只有爆炸后弥漫的硝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