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虎他们转过最后一道拐角,前方忽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 —— 正是牢房另一侧的暗门。
李虎心中一喜,刚要加快脚步,就见暗门外站着两名身着灰衣的汉子,见他们冲来,立刻压低声音喊道:“可是燕王府的人?我们是端木府派来接应的!”
李虎认出对方腰间的端木府令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连忙挥手:“正是,快!带我们出去!”
两名接应者立刻上前,一人推开暗门观察四周,一人护在几人身后,确认风雪中没有巡卫后,迅速引着他们钻出暗门,钻进旁边的小巷。
小巷深处早已停着两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掀开,陈六正探头等候,见他们过来,连忙低声道:“李虎!周大人和七哥已在前面的破庙等着了,我们快动身!”
李虎点头,先扶周陈氏与周可馨上了马车,又让丫鬟紧随其后,自己则与接应者、暗卫们骑马护在车旁,朝着破庙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拍打在车帘上,周可馨撩开车帘一角,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县衙方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 她怎会不清楚,王朝他们戴着镣铐,赤手空拳对抗衙役,这一去根本就是九死无生,这份生路,是亲卫们用命铺就的!
李虎见她肩头不住颤抖,勒住马凑近车旁,声音沉得像浸了雪的铁:“周小姐,保重身体,后续我们会设法打探王朝兄弟的消息。”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 方才那阵厮杀声越来越弱,亲卫们的怒吼渐渐被衙役的叫喊盖过,谁都明白,他们怕是再也等不到那些汉子来汇合了。
车厢里的周陈氏紧紧攥着周可馨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戚,却没敢哭出声 —— 她知道,此刻的眼泪,是对亲卫们舍命相护的辜负,只能将这份沉重压在心底,盼着能早日将消息告知周正,让这些汉子的牺牲不白费!
马车在风雪中颠簸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在陈六的指引下停在了城外三里坡的破庙前。
李虎率先跳下马,掀开车帘扶着周陈氏与周可馨下车,刚踏入破庙,就见孟七正焦躁地踱来踱去,身上的伤口还渗着血,见几人平安抵达,悬着的那颗心瞬间落了地,快步迎上前:“可算到了!你们没事就好!”
他这话带着后怕 —— 若是周正家眷出了差错,那他真的是百死莫赎!
破庙正殿里,周正正靠在墙角喘息,身上的粗布囚服早已被血污浸透,领口、袖口磨得发白,脸颊、手臂上满是刑讯留下的鞭痕与烙铁印,甚至连指关节都渗着暗红的血。
见女儿与儿媳进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伤势过重踉跄了一下,周可馨连忙扑过去扶住他,眼泪再也忍不住:“爹!您怎么伤成这样!”
周陈氏也红着眼眶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声音带着哽咽:“公爹……”
“王朝他们……” 周可馨哽咽着,将亲卫们戴着镣铐断后、以命相护的情形一一说出,话音未落,周正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眼眶,顺着布满伤痕的脸颊滚落:“王朝…… 他们跟着我十年了啊……”
他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 这些亲卫都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跟着他查案、守城,从没过半句怨言,如今为了护他的女儿和儿媳,竟全部折在了县衙,这份痛惜像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带着血腥味。周陈氏扶着他的后背,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他的囚服上,破庙里一时间只剩下压抑的啜泣与沉重的喘息。
“周大人,请节哀!” 孟七走上前,语气沉重却带着不容耽搁的急切,“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赵承业发现侍卫失联后定会全城搜捕,我等必须尽快送你们去与北归的林霄将军汇合。”
他早已安排好路线,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递给李虎:“这是小王爷写给林将军的亲笔信,你带着周大人一家走西侧山道,避开县城要道,尽快与林将军汇合,途中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虎接过信,指尖触到火漆的温度,猛地抬头看向孟七,声音带着急色:“那小王爷呢?他一个人在赵承业手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不行,我要回去救他!” 说着就要转身,孟七连忙伸手拦住他,眼神坚定:“小王爷是故意留下牵制赵承业的!他让我们优先确保周大人安全,这是死命令!你若回去,不仅救不出世子,还会让周大人一家暴露,那才是真的辜负了小王爷的苦心!”
李虎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底的焦急与不甘几乎要将他吞噬,可看着孟七决绝的眼神,又望了望一旁满身伤痕、连站都站不稳的周正,终究是咬了咬牙,沉声道:“好…… 我送他们走!但你记住,若小王爷少一根头发,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孟七重重点头:“放心!我这就带人去与小王爷汇合,一旦有机会就将小王爷救出来!”
李武望着周正父女相扶的身影,想起还身陷险境的吴天翊,心底的怨气忍不住涌了上来,他攥着马鞭,有些怨恨地瞪了一眼正低声安抚周可馨的周正,语气不善地喊道:“走吧!周大人,这次为了救你们我家……”
“李武!” 还没等他说完,身后的孟七厉声喝断,眼神冷得像冰,“你这是作甚?忘了小王爷临走前的嘱托?要以周大人安全为重!再敢胡说一个字,军法处置!”
李武浑身一僵,脸上的怨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慌乱与不甘!
他抿着唇,腮帮子鼓得老高,却不敢再反驳,只能狠狠跺了下脚,转过身去摆弄马鞍上的绳索,手指因用力而将绳结攥得变了形,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虽听不清内容,却满是不情愿。
这一幕落在周正眼里,他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他何尝不知,燕王府亲卫皆是精锐,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轻易调动。
自己如今虽是戴罪之身,承蒙燕王出手才免去死罪,可说到底只是个失势的官员,手上那点制衡淮南王的证据,对远在北境的燕王府而言未必是急需之物。
可燕王府不仅派亲卫来救,看李武的样子,似乎还因此牵扯到了重要的人 —— 难道是为了救自己,燕王府有其他人陷入了险境?
“不行,老朽再怎么样也得问个清楚!” 周正心中暗自思忖,“若真是因我拖累了燕王府的人,即便逃出生天,老朽也难安!”
他扶着周可馨的手站直身子,朝着孟七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孟队正,方才李兄弟的话虽没说完,可老朽也听出了几分端倪。”
“不知为了救老朽一家,燕王府是否…… 是否有其他人陷入危难?还请队正如实相告,也好让老朽心里有个数!”
孟七赶忙拱手回礼,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平稳:“周大人,您莫听李武胡言乱语,您只需安心与林霄将军汇合,到了那边便是绝对安全!至于其他事宜,皆是王府部署,恕卑职不便多言,还望大人见谅!”
李武肩膀一震,虽仍有些不情愿,却不敢再怠慢,悻悻地转过身,快步走到周正身边,闷声道:“周大人,在下扶您!”
他伸手时动作还算轻柔,避开了周正身上的伤口 —— 即便心里有怨,也还记得小王爷 “不得对周大人无礼” 的嘱托。
周正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的疑虑更甚,却也知道孟七是打定主意不说,只能叹了口气,任由李武扶着往马车走去。
孟七望着几人上车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 —— 他何尝不想告诉周正实情,可小王爷临行前特意叮嘱,绝不能让周正知晓他身陷囹圄,免得周正心存愧疚耽误行程。
他攥了攥拳头,对着身边的暗卫吩咐:“你们留下两人,在此处观察动静,一旦发现赵承业的人追来,立刻往东侧山道引,其余人跟我去雾隐谷!”
两名暗卫立刻领命,身形一晃便隐入破庙周围的枯树丛中,雪粒子落在他们的灰衣上,竟与周遭环境融成一片,若非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人影。
孟七不再耽搁,转身跃上拴在庙外的战马,手指扣紧缰绳,对着其余三名暗卫沉喝一声:“走!”
话音未落,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冲破风雪朝着雾隐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名暗卫也紧随其后飞身上马,四匹骏马的蹄声踏碎雪地,溅起的雪沫在风中散开,很快便成了几道模糊的黑影,朝着暮色深处的山谷奔去。
破庙前只剩下两辆马车静静停着,李武掀开车帘,对着车厢里的周正沉声道:“周大人,我们也该动身了!”
周正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孟七等人远去的方向,眉头依旧紧锁 —— 他知道,孟七越是刻意隐瞒,背后藏着的凶险就越是深重,只是眼下,他只能暂且将疑虑压在心底,盼着这场风雪能护着所有人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