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我都不要了
苏灵对他的情绪很敏感，季梧知道，但他毕竟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浪，只要把苦闷憋在心里，再释放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就几乎可以天衣无缝地让苏灵放心下来。
要论伪装情绪，世界上很多人都比不过他。但那样，又会让自己烦闷。
他就是一个矛盾的人。
在苏灵追求梦想的同时，在许卿梦平静等待的同时，他也计划着自己最后的那两天，该如何过，该怎么过，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过。
疯狂或是淡然、幸福或是悲伤、哭泣还是微笑……季梧构想着自己预料之中的死亡，却并不希望许卿梦和苏灵为他而殉情。
“毕竟人生灿烂，世间即将发生的故事，和世上无数精彩的风景，都值得你们去观赏和参与。你们能对故事和风景加以个人主观的评议，也能听取他人与自然对诸事的论述，在经历种种之后，你们会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
“喂？”
“嗨，苏灵。”
“许卿梦？”
苏灵听到手机内传来的女声，熟悉又陌生，想要逃避，又觉得这样太过懦弱。
平常她都当许卿梦不存在，毕竟，只要季梧不谈及，她不谈及，许卿梦确实和在她生命里不存在毫无区别。
但她如今打电话过来，她就已经做不到无视了。挑衅？诉说？苏灵见许卿梦没有立即开口，她的心就开始生长出小小的烦躁。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最好只是随意聊聊天，项目已经快要完成了，她一点都不想有什么别的事情打扰到她，为了这小小的一百万，她已经努力了四年多了。她现在一点也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虽然生活经常给她以各种意外，但只要季梧在她身边，她就是没关系的。
但谁又能真正喜欢意外呢？最好就是些类似于挑衅、闲聊、开玩笑之类的东西，不对，最好什么事情都没有，苏灵小小地幻想了一下。
许卿梦像是考虑了很久，而她说出的话，差点让苏灵心跳骤停。
“季梧快要死了。”
“不可能！”
苏灵立刻从电脑前跳了起来，出门，在没有外人的地方，生气地反驳道：“你胡说！季梧明明好好的，你凭什么说他要死了！”
“季梧才不会死呢，”苏灵有些慌不择路地说，“季梧有很多很多的超能力，季梧的身体很健康，季梧一定会长命百岁！”
“……”
许卿梦的心刺痛了一下。
而苏灵见许卿梦没有回应，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义正言辞地和她说道：“许卿梦你在刺激我对不对？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情来刺激我呢？季梧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对象。真过分……”
“我没有开玩笑。”许卿梦否定了苏灵的论断，并对她说道，“知道季梧为什么不时时刻刻都使用他的超能力吗？”
苏灵心骤地停顿了一秒。
她不知道……她本来也不在乎季梧有没有超能力，再者，如果季梧觉得他应该对她说，他自然会对她说的。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苏灵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季梧的一切了如指掌。
季梧是自由的，不自由的季梧不是苏灵的季梧。
或许是因为没必要？是因为必须要在特定的时候才能使用？还是……苏灵想了十数种可能，想要和许卿梦说那些可能，但最后，却颓然放弃，只是低声问道：
“为什么？”
“因为使用能力……”苏灵屏住呼吸，害怕错过了许卿梦的解答，而那种解答，可能指向天堂，也可能迎向深渊，但她希望，那是美好的。
可许卿梦的话，打破了苏灵的幻想。
“需要消耗寿命。”
什么嘛……苏灵恍惚了一下，一时间觉得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开始变得陌生，她现在在哪儿？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炙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可苏灵觉得冷，为什么觉得冷，苏灵也不知道，但就是冷。
像是突然被冻僵了，整个人的所有思路都冷得消失不见，一切的一切开始雪白一片，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她突然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苏灵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恢复了一点意识，下意识抱紧自己白皙的手臂，“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嗯。”
“季梧说他想等你实现梦想，就算不去长白山也没有关系，毕竟你的梦想更加重要。但他也有说过，想让你快点完成吧？”
……
苏灵不说话，但事实就是这样。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苏灵以为，季梧早就忘记她说要挣一百万的承诺，也不会知晓，她要送他什么惊喜。
“季梧只有五天的寿命了。”
苏灵觉得荒唐，除了那种将死之人，人的寿命哪儿能精准无误地计算出来的呢？这根本就不科学……可季梧的超能力，又清楚明白地提醒着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科学的……更何况，几个月前，还出现了世间所有人都可以进入的梦境世界。
“我选择告诉你，因为你拥有知情的权利。”许卿梦说。
“至于你最终，要选择梦想，还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
苏灵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苏灵？”
“我要回家，我不做了。”
？？？
陈玲一脸疑问：“怎么了？”
苏灵沉默着，只是对陈玲鞠躬，说：“对不起……”
陈玲被苏灵突如其来的妄图离开吓到了，但也耐心地劝导她说：“苏灵，只有最后几天了，再等几天不行吗？现在是项目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成功了，你就能挣很多很多钱了。”
“对不起……陈玲……”苏灵拿着自己的包，摇头，只是道歉。
“苏灵……”陈玲用手拉住苏灵，“就几天，最后几天了，你也不想我们的心血全都白费对不对……”
“我做出来的那些程序，都在电脑上，电脑我留在这里……我相信，你们自己是可以完成的。”苏灵扯了扯被陈玲攥住的手，却没有扯出来，而一起做项目的人，都朝门口看过来，“只是，很抱歉，我真的不想再做了。”
“苏灵……你可是我们的核心，没有你，我们真不行……”陈玲摇头，只是说道，“就最后几天了，我们不要前功尽弃好吗？”
“可我现在只想回家……”
“实在，实在不行，你等两天再回来？回来再做好不好……”陈玲咬咬牙，放低了要求，“我们拖两天，等你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再回来，可以吗？”
苏灵闷声，想要扯开陈玲的手，但陈玲抓得很用力，她拿不开。
“苏灵！到底是什么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过了以后，生活也要继续吧？！！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你想要挣很多很多钱，机会就在眼前，有钱了，就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了。你不想挣钱了吗？”
“不想了。”苏灵只是低着头，想要挪开陈玲的手。
苏灵的话平淡地像纸片，陈玲不明白为什么，苏灵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就变得这样顽固，和往常截然不同。
“可是……”
“可以拿开了吗？”苏灵问。
“你不能走。”陈玲摇头，期盼似的看着她，“冷静一点，苏灵，我们冷静下来说好不好？我们就要成功了，你是我们成功的关键，到时候你就绝对会变得很有钱，你不是说钱对你很重要吗？”
“拿开。”
九月的夏季，陈玲却突然感觉身体刺骨发寒。
“我说……”
“拿开。”
苏灵像一只应激的小兽，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却恶狠狠地盯着拉她手的陈玲，似乎再不松开，她就会把她撕碎。
陈玲被苏灵似乎要噬人的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
“苏灵……你别冲动……想想你的目标……”
苏灵转身，走到门口，又停顿下脚步。
这让陈玲看到了些许希望。
只见苏灵回过头，看向背后的那些人，一字一顿：“钱，重要吗？”
苏灵握紧双手，对房间里的所有人说：
“对我来说，钱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能不重要吗？重要到她两辈子的梦想，都是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苏灵停顿了几秒，眼中流露着几分遗憾，平常可爱稚嫩的脸上展现出一种并不常见的复杂。
陈玲看苏灵的样子，似乎已经犹豫了，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所以苏灵你不要放弃，就几天了，你等几天再回去可以吗？”陈玲咬咬牙，“就算你过两天再回来，甚至，甚至三天……三天再来做，我们也会等你的，好不好……”
苏灵只是摇头，用固执、哀伤，又似乎包含着放下的复杂语气，对聚焦于她身上的所有人说：“所以，就算它能挣很多很多的，甚至是多到我花不完的钱……”
“……”
“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季梧。
苏灵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