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是婚后福晋第一个并不团圆的新年,毕竟四爷人在山东回不来嘛,但是福晋却并不觉得遗憾,反而比以往的每一个新年,她都要来的轻松自在,她甚至觉得四爷能够时常在外办差就好了。
只有四爷不在,她这个贝勒府的女主人好像才名副其实,就连李氏所出的弘昐弘昀他们,她都觉得顺眼多了。
事实上,只要她的地位不受威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她是愿意善待这些庶子庶女的。
四爷又不像当年的阿玛行事荒唐,逼得额娘险些没有活路,她自然也不必学额娘的那些手段。
只是福晋轻松没两天,就变天了。
大年初一,太后突然当着一众嫔妃口口声声说什么李氏是奉她之命才在山东做善事,言辞之间,尽是对李氏的心疼愧疚。
太后都开口了,自然引得风向大变,从之前对李氏的嘲笑不屑到后来宫里宫外齐刷刷地赞美李氏,甚至争先恐后纷纷慷慨解囊捐银,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事儿。
福晋真的觉得天塌了。
李氏最大的短板是什么?
换句话说,福晋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是万岁爷的下旨赐婚,有了万岁爷的金口,福晋就是四爷大轿入门的正妻,反之,就算四爷再偏宠、李氏再能生,也只能是妾。
所以自大阿哥身子在日渐变好之后,福晋的心态也是随之变好的,到这两年,福晋的心态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稳坐钓鱼台。
但是现在,福晋猛然发现,这钓鱼台原来从不稳当。
这稳不稳当不过就是老天爷一句话的事儿。
老天爷是谁?
是万岁爷是太后啊。
太后当真就喜欢李氏到了这种地步?
是了,要不是喜欢李氏,太后也不会一门心思捧着让李氏做本朝头一位侧福晋,也不会爱屋及乌连大格格都喜欢得厉害。
只是从前,福晋一直以为,让太后爱屋及乌的是五公主,要不然就李氏那点子糕点就让太后另眼相待了?
笑话,太后又不是吃不饱饭的叫花子。
谁不知道太后最怕麻烦?一直深居简出,恨不得连嫔妃都不见?却没想到人家太后是真的喜欢李氏,都喜欢到了不嫌麻烦为李氏分辩撑腰的地步。
这是见不得李氏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啊,这能是五公主求来的?
那要是以后,太后觉得李氏这个侧福晋做的委屈,一门心思想让她这个四福晋退位让贤呢?
真那样的话,一向以孝治天下的万岁爷,兴许也会点头同意的吧。
到时候不过又是一张轻飘飘的圣旨,写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这个四福晋就要乖乖下堂了,就像从前被一道圣旨变成四福晋一样。
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福晋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福晋的额娘自然也意识到了,所以那段时间,老夫人没少为福晋忧心,也没少对福晋耳提面命。
“往后,你必须顺服再顺服,你越表现的顺服可怜,贝勒爷才会对你怜悯同情,才会记着你的好儿,真有……太后老糊涂的那天,贝勒爷也能站出来为你说句公道好。”
“只有四爷站在你这边,你这个福晋之位才能坐稳,你明白吗?”
这时候李嬷嬷的提醒又在耳畔响起,福晋整个人都觉得窒息,继而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笑容。
“嬷嬷,我晓得。”
福晋轻轻点点头,把喉头的酸涩咽下,然后又抬脚快步进了大阿哥的小院儿。
福晋到的时候,许太医已经到了,正在为大阿哥诊脉,福晋便没有上前,站在屏风旁边,远远瞧着面色苍白歪着头明显憔悴虚弱的大阿哥,一边焦心地等着,一边悄悄打量站在床尾四爷的脸。
自从四爷从山东回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四爷。
四爷比从前更黑了,人似乎变壮实了,不知怎么的,福晋觉得四爷还长高了,可是四爷明明早就过了长个子的年龄了。
许是人壮实了就会显得个子高吧。
又许是她都不记得从前四爷的个头儿了。
似是察觉到福晋的视线,四爷目光投过来,福晋吓了一跳旋即低下头,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何止是记不住四爷的个子,她分明都要记不得四爷这凌厉的眉眼还有这迫人的气势了。
曾几何时,四爷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他只有十八岁,生的白皙英俊,他性子安静,甚至是沉默寡言。
那个时候,他个子其实就已经很高了,但是在听她说话的时候,他会稍稍低下头垂下眉眼,听得很认真。